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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母女橋(散文)


作者:廖靜仁 舉人,3050.41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2897發(fā)表時間:2019-01-13 14:48:38

【流年】母女橋(散文) 那村口,有一座橋,叫母女橋。
   無論型姿及構(gòu)造,其實都與我們地方上叫鵲橋的那種橋差不離的;何以又被叫著母女橋呢?興許是一方水土,一方風(fēng)俗,我想,那地方把如此一座木橋叫著母女橋,怕是自有其“母女”的意義罷。是無須我這個徒步千里尋找文章的人故作過多猜疑的。
   就在那村子里,我找了戶普通的人家落腳。那家里只有老伴兩人,雙雙都是年近花甲的人了,我受到了他們極為盛情的款待:男主人把長桿煙筒遞把我,并遞把我一掌細(xì)如絲縷的旱煙,豪爽至極地同我話起了自己村里的奇聞趣事來,并告訴我,他是有兩個女兒的,只是如今已給人家做媳婦……女主人便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去燙老白干,去灶前的煙口取熏烤得黑紅了的麂子臘肉……我是完完全全地醉倒了的,醉倒在釅釅的老白干里,醉倒在稠稠的鄉(xiāng)情中……
   就在那天深夜,我起床找水喝的時候,竟出乎意料地看見有一老婦,手托風(fēng)燈,雕像般立于母女橋的橋頭,喃喃地說著些我聽不甚清的言語,那神情,虔誠得很,似是在祈禱,又像在傾訴。
   復(fù)又喚起了我對于母女橋的探詢。
   母女橋,果然是有些來歷的。
   相傳在很久以前,那村里,有一位麗姿女子,皇上要選她進(jìn)宮為妃,但那女子卻死也舍不得離開自己的家鄉(xiāng)自己的母親而遠(yuǎn)去;她知道,一旦進(jìn)了深宮,就不可能如普通民女一樣隨便往返娘家的;皇上無奈,便下令在那村口建造了一座型姿典雅的橋亭,并賜名為:母女橋。意在那女子可將戀故土思母親的情感寄托于橋上,讓橋成為那女子的替身,常駐在村口,與母親相望;而母親呢,只要一看到那橋,便如同看到了自己的女兒……
   是否真有其事,無從考究,不過那地方有個規(guī)矩,雖不成文,卻是一代復(fù)一代傳了下來的:無論誰家母親生了女兒,都要在那橋的某根柱子上作個記號,一如申報戶口般重要,萬萬也沒有哪位母親把這事遺漏過;且在祝滿月酒的那天,還要由母親抱了自己粉嫩的女兒去橋上勸橋神一杯酒的。
   然而高潮還在女兒將要離開母親將要離開故土出嫁的那天。
   那同樣是一代復(fù)一代續(xù)下來的規(guī)矩,抬嫁妝的漢子們,腳一踏上母女橋,便立即會剎住腳步,把嫁妝卸下肩來:吹嗩吶送親的吹仙,腳一觸到母女橋,也會戛然止了聲音……一瞬,便圍攏許多人來,男的女的,老者少者,全都如漲潮一般往母女橋上涌,為的是看那將要遠(yuǎn)離自己家鄉(xiāng)自己母親的女兒哭嫁。擠在前面的,偏著頭看她哭出的成串成串的珍珠;隔在后面的,便豎起耳朵聽她哭。只是那地方哭嫁與別處不盡相同。就我所知,大多哭嫁都是一種假哭,那樣的哭嫁是有哭詞的,那將要離開自己母親去婆家的女兒便有板有限依照嫁詞哭,從懷在母腹起,一直到十八出嫁止,數(shù)著母親生養(yǎng)女兒的種種艱辛和勞苦。但是那地方的女子哭嫁無論如何也是真哭,一開腔便泣不成聲,眼淚如橋下的涓涓流水,止也止不住哩……
   作母親的,自然就有理由比別處地方的母親更加痛愛女兒。母親的愛是無法用語言表達(dá)得出來的,她所為自己女兒付出的一切,也無以數(shù)計……女兒那一串串珍珠般的淚滴,不就是一串串心音的省略號么?她一定是想起了空空水缸里正等著有人去挑水,想起了灶屋里沒有了第二日早炊的柴禾,想起了欄里的老牛想起了籠里的雞……且還在無言地罵那個男人好心狠吶,炸著千鞭響著三眼銃要把她領(lǐng)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家庭去……本來,那村子里的女兒都生性好倔強,就是上山下地被蛇傷了腿被野狗叼住了褲管也是從來沒哭過的,而這時竟哭得山也模糊橋也顫栗;哭得連氣也接不過來時,圍觀的男人女人老者少者,卻無不“嘖嘖嘖”地稱贊起來,全村人都為作母親的自豪,為母女橋自豪,為家鄉(xiāng)的山山水水而自豪:“哭得幾頂真呢!哭得動了真情離開的地方,是一輩子也忘記不了的吶!”
   母女橋,凝結(jié)著纏纏綿綿的母女的情感。
   每每有從婆家回來看娘的女兒,遠(yuǎn)遠(yuǎn)地,只要一望見了這母女橋,喃喃地,就總會呼喊母親的名字,憑著橋欄,就如偎在了母親溫暖的懷里;母女橋,就為了女兒給母親挎來一籃祝福也該存在!
   每每有送女兒去婆家的母親,就總是止步于這橋上,高高地?fù)P起頭巾,無聲地道著惜別……母女橋,就為了母親為女兒捎去一縷愛戀也該存在!
   你這被月下長毛狗無數(shù)遍喚過的母女橋你這被綠茵茵的苔鮮親呢了又親呢的母女橋你這讓母女們?yōu)⑾聹I滴灑下情感灑下成串成串母女味的思慕的母女橋你這使大手大腳的種田人也變得溫情變得柔順變得細(xì)膩的母女橋?。?br />   我是實實在在被那地方那種古樸的鄉(xiāng)風(fēng)民俗所感動了的,被那種淳厚真摯的母女的情感所撼動。
   然而,女主人說到這里,激動的神情陡然間使變得黯淡了,長長地,她嘆了口氣,夢囈般地說:“唉,忘啦!他們把母女橋忘啦!”他們自然是指她的后一代人無疑。
   原來,村里已修通了公路,那座木結(jié)構(gòu)的母女橋由于無法承受汽車的重壓,便冷落在一旁了,它的上首,建起了一座氣勢宏偉的鋼骨水泥橋;加上現(xiàn),在來村子里接親的也全改換成汽車了,便再也無女兒肯去母女橋哭嫁了;就連回娘家的女兒們,也極少步行走老路往母女橋上過,而是乘車徑直駛進(jìn)家門口去的,因此,在女兒們的記憶中,便慢慢地把母女橋遺忘了。
   我卻很是不以為然地笑了。
   只是笑過之后,也是感到了一種憂慮的——哦,母女橋,你被冷落在一旁,感到孤獨嗎?人們把你忘記了,小村,會漸漸地變得粗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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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村外一橋,喚做母女橋,肯定是有來歷的,而且這來歷不小,還與皇妃有關(guān)。于是這橋便有了文化,成了母女感情的象征。誰家生了女兒,要去橋上報戶口;滿月那天,要抱女兒去給橋神敬酒;女兒出嫁,要在橋上哭嫁。因為母女橋,村莊也是柔順的、細(xì)膩的、溫情的。如今,母女橋老了,被冷落了,感到孤獨了。如此,村莊古樸的民風(fēng)也會變嗎?一篇篇幅很小的散文,由一座橋的歷史和現(xiàn)狀生發(fā)開去,表達(dá)了作者對古樸自然的民風(fēng)的向往,對現(xiàn)代化給鄉(xiāng)風(fēng)民俗造成的沖擊表示憂慮。好文,推薦閱讀!【編輯:燕剪春光】【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F201901200004】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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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燕剪春光        2019-01-13 14:50:03
  一座有歷史有文化的橋,是村莊的靈魂。希望它永遠(yuǎn)不會老去。
有花皆吐雪,無韻不含風(fēng)
2 樓        文友:紛飛的雪        2019-01-20 11:41:36
  品文品人、傾聽傾訴,流動的日子多一絲牽掛和思念;
   靈魂對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時光變得更豐盈和飽滿。
   善待別人的文字,用心品讀,認(rèn)真品評,是品格和品位的彰顯!
   我們用真誠和溫暖編織起快樂、舒心、優(yōu)雅、美麗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學(xué)社團(tuán)精華典藏!
   感謝您賜稿流年,期待再次來稿,順祝創(chuàng)作愉快!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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