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專欄作家*小說征文】沉迷
自從家里牽了網線,一家人都開始了“各自為政”。
沒有網線以前,大家晚飯后一起收拾,然后一家人坐在電視機前看《新聞聯播》,談論國家大事、再延伸至自家小事和聯系到國際大事。那個興致,那個陣勢,大有在家頂破天,在外為國捐軀,再沖出國去參加維和部隊的勢頭。家里的活三人搶著干,什么做飯、炒菜和打掃,不到電視機上播放《新聞聯播》時間就已經全部搞定。就等《新聞聯播》開播,《焦點訪談》接著繼續(xù)。
沒有網線進家時,中午一家人回到家,搶著做飯吃飯,吃完打掃好“戰(zhàn)場”,剛好看《今日說法》。在一起繼續(xù)就法論事,聯系實際,互動互醒。個個自律自強,學法用法,不敢越雷池半步……哈哈,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的!
沒有網線進家前,晚上看過《焦點訪談》,一家人一起去散步,一起去逛街。我這個兒子回來總要給我們家這個當家的“老媽子”——媽媽,捶捶背,說說奉承話什么的,讓累了一天的老媽在每天的這個時段放松一下,開懷大笑一回,并露出非常滿足的神情,那她一定覺得自己再忙再累都是值得的。而我還得了個孝順孩子的美名,何樂而不為?
可全國、乃至世界都在快速發(fā)展進步,我們怎甘落后。網絡一聯通,我們家差不多是第一個搶著把網線牽進了家。不是嗎?打開網,全世界都在眼前。想要的、想學的、相知道的和想買的都會滿足到。你可以足不出戶,你可以二十四小時賴在床上,不管是電腦還是平板或是手機,只要你能上網,只要你不停地刷屏,只要你支付寶上有錢,只要你敢點,那就沒有什么是不行的,是搞不定的。吃喝玩樂、游戲網紅、家政服務、家庭醫(yī)生、美容護膚、按摩保健、開淘寶店等等等等,無所不能!
噢,當然,唯一的一點就是你的銀行卡上必須要有足夠的錢。沒錢一切免談哦!
說到錢,那你就必須得站起來走出去上班工作。除非你是富二代、網上創(chuàng)業(yè)、網上開淘寶店或碼農等。這出了門,風吹雨淋;到了單位要干好工作自不必說;還要學會看臉、學會分析和預測;還要協調好方方面面的人際關系,夾住尾巴做人。
……
“老媽子”的兒子的我,既不是富二代,又不是網上創(chuàng)業(yè)者,更不是碼農。上學時拼命如“三郎”,好不容易上了個二流大學,運氣好考進了事業(yè)單位,到如今好不容易站住了腳,又百般被挑剔的呵護著心中的“花朵”,這才成了個家。按家里“老媽子”的話說,這養(yǎng)兒結一次婚,就是我們家整個被剝掉了一層皮。現在又被這可愛的、必要的、離不開的和該死的網絡給滲透得唯有上網的工具——不是電腦就是手機給捆綁了。
婚后的我們住在了遠離老媽老爸的自己新房里,這不,又多了個整天叨叨叨叨的“小媽子”。我個大男人,還被你個“小媽子”——媳婦,給管制不成?大不了,耳朵里塞個耳機,就當你“念經”還不成。這以后,自由自在,天馬行空。不要說睡到太陽曬屁股,恨不得睡到太陽落山才痛快。家里當家的“小媽子”不吼叫、不牽拉絕不起床,早飯和中飯一起解決,晚飯恨不得半夜才吃。就這樣我還恨不得自己單個開伙,只要在網上一點,想吃什么會沒有?何苦養(yǎng)這么個“小媽”整天在耳邊亂磨、“嘶吼”,在屁股上噼里啪啦地“拍板子”。
到后來又多了個小尾巴——女兒,整天介在耳邊、屁股后面不是哭鬧著如“貓叫”,就是嘰嘰喳喳地“鳥”叫。早知道還不如不結婚呢?只可惜這網絡上什么都有,就是沒有賣后悔藥的。否則,我他媽的第一個買。
……
從此,滿辦公室都在抱著電腦,滿大街、滿房子、滿餐廳、滿廁所里的人都在看手機,就是在大床上、飯桌上、也都是各自看著自己的手機。從小孩到成年人,再到中年、老年人,無一列外地都在看手機或電腦,都在上網。我這個現代青年,能抵御這股世紀“颶風”嗎?自然也不能列外啦。
網絡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無人能幸免。就是盲人都在網上聽世界、“想”世界。
我們幾乎忘了吃飯,我們整夜整夜刷屏,我們沒有時間運動,我們甚至怕出門,都因為網絡帶給我們太多的沒有見過、聽過的精彩瞬間和世界。讓我們各取所需,各得其樂。從而樂不思蜀、探求不懈、好奇不止、停不下來。
家不再像家,像個組合;孩子聽不進長輩的話,像個“無恥”之徒;夫妻各自心懷“伊人”,網上把精神寄托;這世界從此便捷、暢游在網絡中。只是我們的身體不再強健,亞健康、三高和猝死等纏上你和我。我們這才發(fā)現,原來最重要的不是網絡、無極限馳騁疆場和做個拼命三郎,而是立地成佛。想立地成佛,就必須保住的還是我們自己的生命。沒有了它這個一,其它都是它后面空空的圓圓的零蛋蛋……
……
老媽的兒子的我,終于在網線進家的多年后的今天,因青光眼、胰腺炎急性發(fā)作而急診住院。老媽聽到醫(yī)生說,青光眼是終身性疾病……會致盲,胰腺炎也是慢性疾病……會致命,都會反復發(fā)作。如果以后不注意,后果……的話后就暈倒在地上,又被抬上急癥室的床上搶救。妻子急得抹眼淚,只有老爸表情嚴肅,臉色鐵青,站在那兒像個鐵塔似的一言不發(fā)?;鸺被鹆勤s來的丈人和丈母娘張口就喊著說,都是這網絡惹的禍……
我住院后還查出有三高、脂肪肝等。每次頭疼發(fā)作,我就撲到老媽懷里,如同回到了小時候那個聽話的年少時光。每次頭疼發(fā)作,我都在心里一萬倍地后悔當初沒有聽她老人家曾經讓我極為厭煩的“嘮叨”,我很想對抱著我心疼到全身抖個不停,淚水滴滴答答淋濕我的頭的老媽懺悔,并賠禮道歉。但男兒本色的我卻說不出口,只能抱著她痛哭,喊疼,以減輕這撕裂般的難以忍受的疼痛。
這瞬間,去他的男兒本色,我只想回到年少時,在媽媽懷里撒嬌,在媽媽眼前撒野,讓整個世界停止運行,停留在那快樂的時光……
我被禁止吃飯、上網,整天只能瞪著大眼睛看著醫(yī)院雪白的天花板。唯一的期盼就是等著天快亮,在朦朧中被美麗動人的護士小姐輕輕喚醒柔柔地給測體溫;還盼著醫(yī)院里快點上班,好讓溫柔漂亮的護士小姐給我點眼藥水、戳針掛水。那偷偷摸摸地瞄著看一眼,遐想一下下,護士小姐的臉頓時羞紅的一瞬間,我才知道原來這世界即使沒有網絡,還是會有很多值得期待和向往的美好前景。
我沒事就按下床頭的呼叫鍵,看著護士小姐焦急地如一只小燕子般飛來。我說,我頭疼。
又見她飛走,喚來沉穩(wěn)的女醫(yī)生“大人”,用柔軟的小手給我輕壓一下眼睛,說,眼壓不高呀?你是不是又上網了?你要遵照醫(yī)囑,否則,那就不僅僅是頭疼那么簡單了……
聽著她那意味深長的話語,看著她眼睛里那深沉陰冷的目光。我忙說,天地良心,給我一萬個膽,我也再不敢上網了。那頭疼我想都不敢想的,那是撕裂般的痛,我寧愿死也不要那痛。只聽到醫(yī)生后面一個熟悉的聲音忍不住地笑出聲來,原來是漂亮的女護士。瞬間,我的臉紅到了脖子根(因為我感覺臉上滾燙的)。
老媽這時心疼的剛好進病房。聽到了這話,就說,以后你就不會再沉迷于網絡游戲了吧?……叨嘮又來了,還是當著這么多人,這才真是要我的命呢!
……
住院一個月,痛得要活要死(滿床打滾,用手敲打頭部);被餓成餓死鬼(餓得我前心貼后心,只能吞口水,常常是把病房的電視看成了一只肥鴨什么的);被小護士激到想再戀愛一回(要不是離婚、再結婚的成本無法承受的話,我他媽真想再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被女醫(yī)生醫(yī)囑遵照到成機器人般服從命令聽指揮……
生命在于運動。這是老媽的口頭禪。可此時此刻的我卻第一次覺得這才是金玉良言。以前的我,怎么就嫌她煩呢?
我終于病情穩(wěn)定可以出院了。妻子和老媽勸說我一起搬回爸媽家住,她們心里怕我還是經不住誘惑再上網,而忘了吃飯睡覺和運動等。畢竟我這樣的三尺男兒,除了老媽,還會真怕誰?但我還是有點怕自己抵制不住網絡的誘惑而再次上網成癮。所以,就答應了妻子和老媽的勸說,決定回老媽老爸家住。接受老媽老爸的監(jiān)督管理和老媽那愛的不停嘮叨!
這一刻,我知道,要是不從網絡里走出來,就像嚴肅的女醫(yī)生說的、出院小結上寫的一樣,我的青光眼還會復發(fā),暴飲暴食還會讓我的胰腺炎復發(fā),甚至要了我的小命。索性要了命倒痛快,我不要那痛到撕裂的頭痛。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想像小時候一樣乖乖聽老媽的話,生活規(guī)律,起居有節(jié),每頓吃個七八分飽等……
我在心里默默發(fā)誓,回去后,繼續(xù)陪老媽老爸。對,還多了個媳婦和小寶寶,一起看電視??葱侣劼摬?、焦點訪談和今日說法等等這些正能量的節(jié)目……然后一起去運動、搶著干家務活、帶孩子,重回過去那沒有網絡的開心日子。
我還要過沒有網絡前那一家人一起按時吃飯,飯后一起看電視,一起熱烈討論,一起談笑風生,偶爾為“真理”爭執(zhí)一下,一起搶著干家務,一起比學趕超和傳幫帶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