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籬】村莊醒了(散文)
村莊醒了,太陽剛剛升起地平線的那一刻就醒了。太陽升起來,融化了山間的霧靄,帶來一股溫暖的力量,于是房屋,樹木,莊稼,還有睡了一晚的小雞小狗等動物都醒了,它們在房前屋后跑來跑去,順便發(fā)出些尖利的叫聲,把寧靜的村莊徹底叫醒了。
村莊一醒,住在里面的人也陸續(xù)醒了,就像睡在母親懷抱里的小孩,母親一動孩子就醒了。太陽又升高了一些,無限光芒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枝頭的小鳥撲棱棱飛走了,又撲棱棱飛回來落在原地“嘰嘰喳喳”叫個不停,聲音飄滿空中,全村的人都被小鳥們“嘰嘰喳喳”的叫聲驚醒了,醒來的第一件事先打開關(guān)了一夜的窗戶,讓新鮮的空氣彌漫房間。然后走出莊門看看清晨的村莊里有什么新鮮事物,東瞅西望的看了好一陣,好像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一樣,折回去干一些家務(wù)活。就這樣每個人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進(jìn)入一天的生活當(dāng)中,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人一醒,村莊就沸騰了,就像下課后的學(xué)校,笑聲、喊聲一擁而來,一下子熱鬧非凡。既然醒了,一天的忙活也就開始了。女人去做飯,走進(jìn)廚房,先給鍋里加上水,然后往灶堂里填些柴火,把水燒開,再把米倒進(jìn)去慢火燉,不一會兒,白白的炊煙在廚房的屋頂裊裊升起,就像仙女的裙帶絲絲縷縷往天空深處竄去,跑得不快,但還是沒過多久就看不見蹤影了。吃過香噴噴的早飯,男人們也要干活去,走進(jìn)牛圈把休息了一夜的大黃牛牽出來,抗起犁頭,往山梁后面的田地走去。
春天來了,需要把土地松軟,把種小麥土豆的地也得翻了,不然到耕種時來不及,這樣會影響一年的收成。村里人不敢怠慢田地,一旦怠慢了,會受到懲罰的,那就要餓肚子。
如果是大熱的夏天,人們不會在田里干太久的活,高溫下出力氣身體吃不消,中暑了可不是什么好事。趕早晨天氣涼爽的時節(jié),抓緊時間干一陣活,到熱著受不了時就把手頭的活先放下,不約而同來到村前那棵大楊樹下歇涼聊天。盡管閑聊誤了些時間,可村里人不急,急也沒用,這么熱的天怎么干活呀,等天氣涼下去了加把勁,砍柴不誤磨刀工嘛。于是一群人圍坐在一起閑扯,話題大多都是些村里發(fā)生過的事,比如誰家的孩子考得怎么樣,誰去外地打工賺了多少錢等等,什么樣的事都拿出來聊聊,偶爾也會說說村里發(fā)生的已經(jīng)過了好久的舊事。這樣的談笑大家方可大膽地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允許一個人的聲音壓過另外一個人的聲音,聊到高峰處,就如一群上岸的鴨子一樣爭先恐后,你一句我一句聊的那個帶勁啊。當(dāng)然聊天的當(dāng)中也會爭吵起來,爭的面紅耳赤是常有的,但過后又沒事了,就像沒有爭吵過一樣。莊稼人很少把聊天當(dāng)中發(fā)生的不愉快當(dāng)回事,都只是為了開心瞎聊鬧騰,誰也不會斤斤計較,相比這才是淳樸和實在的真實寫照了,閑扯胡侃不就是為了讓累了的身心舒服一些。
吃完中午飯,要么睡上個把小時,一些勤快的人還是閑不住,戴上掛在廊檐下的舊草帽頂著烈日又跑到田地里去了,去看看田里的水灌滿了沒,看看土豆發(fā)芽沒,或者看看麥苗長勢如何等,反正總要找些事讓自己去做做,蹲到家里心發(fā)慌。
夏日的午后干活時間要長些,一般都會干到夕陽落山了才肯把手中的活停下。目的是把上午因為太熱耽誤了的時間給補(bǔ)上。雖然已經(jīng)很勞累了,可還是要堅持把活干完,真正做到了今天的事必須今天完成,絕不拖到明天。這是一個勤勞的莊稼人的信念,有的人早早就把活干完了,但不會急著回家去,還要在田間地頭走走看看,找點(diǎn)零星的活再干干,直到黃昏來臨才舍得回去,早點(diǎn)回去總覺著會被人笑話。
夕陽下山,夜晚不緊不慢落幕與村莊,人們這才陸續(xù)收工,一天的勞動接近尾聲,就像城市一樣,到了晚上白天的熱鬧慢慢消散,繁華落盡,一切歸于平靜???,那些耕田的男人牽著牛往回走,老黃牛耷拉著腦袋,它勞動了一天,一身疲憊,腿腳發(fā)軟,走起路就像喝醉了酒的人搖搖擺擺,兩個鼻孔“呼哧、呼哧”地冒出些粗氣。在村莊里,牛就是這么個命,單純地只跟田地打交道,盡管命有點(diǎn)苦,可牛還是很賣力為主人做事,到了田里,四蹄揚(yáng)起把犁劃拉的飛快。即使到了最后,全身沒了多少力氣,只要主人一吆喝,或者鞭子在它背上一摔,老牛又揚(yáng)蹄奮力向前沖去。
夜晚的天空深邃幽靜,一輪圓月懸在高空,無數(shù)星星一閃一閃眨巴著眼睛,就像一群涉世未深的孩童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又仿佛與村莊形成一種神秘的對話。村莊也跟隨著進(jìn)入一片寂靜之中,勞累了一天的老牛臥在地上不肯站起來,安靜地等著夜色一點(diǎn)點(diǎn)走近。玩瘋了的孩子們來不及在乎夜的黑,直到耳際傳來母親的叫喊聲,才依依不舍道別同伴回家去。三兩口扒拉完暖在火爐上的飯菜,摸一把嘴巴,然后一溜煙奔到炕上鉆進(jìn)被窩,雙手托住腮幫,開始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起電視,做完家務(wù)活的大人們也跨在炕沿,一邊聊天一邊看電視,看著看著便倒頭呼呼大睡,此時的電視節(jié)目就像是一首催眠曲,一覺睡到天大亮。莊稼人沒有失眠的機(jī)會,因為每天不停地干活消耗了太多的能量,要用夜晚的睡眠來補(bǔ)足。只有那些小孩子,玩了一天依然不覺得累,他們渾身充滿激情和活力,不知道乏的滋味,一直看到電視沒有播放的節(jié)目了才沉沉睡去。
夜深了,大人小孩都睡著了,都進(jìn)入夢鄉(xiāng)了,他們忘記了一天的忙碌。這時的村莊也睡了,恬靜地做著它特有的夢,睡得那么香,那么甜,好像白天的熱鬧與它無關(guān)。村莊里的夜景總是與白天不同,它更加具有神秘和誘惑力。
睡著的人和村莊,以各自的姿態(tài)享受著夜晚的寧靜,夢境好美,一個接著一個做,真想把夢做得遠(yuǎn)點(diǎn),久點(diǎn),讓夢中的欣喜一直延續(xù)下去??善甙藗€小時過后,夢醒了,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酣睡了一夜的人們從炕上一骨碌爬起來,整裝待發(fā)擁抱屬于自己的日子,于是心甘情愿的把一天交給了村莊,把身心都交給村莊,交給村莊里面的田地和陽光,他們不去琢磨村莊之外,人們的生活是否跟他們有著同樣的一天,是不是也是勞作和奔波并存,這些他們沒想過,也不善于想。
村莊的夜晚沒有城市的喧囂,只有時光靜靜地流淌。即便是醒了的村莊,晨光里塞滿的是犬吠、鳥鳴、雞叫的自然之聲,這些聲音流露出的是村莊醒了以后的溫暖,輔助與情感之中,很溫暖,很柔和,與之融合仿佛回到了最純粹的原始,全然沒有城市里車水馬龍的冰冷與紛擾,讓人煩躁不安。
村莊醒了,里面的熱鬧讓人們感受到天地之間的藝術(shù)與美感,春耕秋收繪制出一副史詩般的畫卷,令人陶醉;村莊醒了,流淌出一抹古風(fēng)古韻,夾帶著時間的痕跡,滿滿的都是希望;村莊醒了,一股泥土氣息撲面而來,映襯出一片生機(jī)勃勃,厚重而古樸;村莊醒了,傳來莊稼的味道,清香濃郁。
村莊里熱鬧與靜謐交替進(jìn)行,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形成一種獨(dú)特的鄉(xiāng)土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