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綜合科科長的職位出缺。已經干了好幾年副科長的陳石想坐上這把好不容易才騰出的“交椅”。一來，人往高處走。二來，職務工資也要高許多。
　　 陳石心里非常清楚，成與否，一把手劉總經理的話語權最重。公司雖然是私人股份制，但劉總經理占股最大，人事事項多是劉總經理個人說了算。
　　 在兩百多人的公司，副科長有幾十名。陳石只是一個平時不起眼的“小不點”。陳石平素和劉總經理交往少，劉總經理好像從沒拿正眼瞧過他。
　　 按說也不至于此。陳石和劉總經理住同一棟宿舍樓，上下班低頭不見抬頭見。陳石也曾主動熱情地和劉總經理打招呼，可劉總經理卻總是板著個臉，象征性地點點頭，或鼻孔里哼一聲。劉總經理財大氣粗，又天生一副威嚴相，陳石本已自怯三分，這一來，就更覺得卑微了。
　　 有一年過春節(jié)，陳石的父親從農村帶來一只三斤多重的野生團魚，那東西那時特貴，二百多元一斤，陳石舍不得吃，叫老婆去集市賣了。老婆說，我看干脆送給劉總經理吧，他肯定喜歡。陳石就給劉總經理送了去。不料劉總經理說，我平白無故收你這種東西干什么？生生地把陳石給擋在門外。回家后，陳石把團魚殺了，做了一道菜，女兒吃得香噴噴的，他卻怎么也難以下咽。
　　 自此以后，陳石就再也沒有去主動“爭取”過領導。平時燒香不到，臨時難抱佛腳。這科長的職位，能成嗎？
　　 陳石就把他的想法和與劉總經理的關系講給他要好的一個同學聽，讓拿個主意。這位同學和陳石同年生，同一年大學畢業(yè)進機關工作，正科都當三四年了，聽說還是副局長的培養(yǎng)對象。同學聽了問，你還記得劉總經理那次拒絕你的團魚時說話的語氣嗎？陳石說，記得，好像“平白無故”和“這種”兩個詞的語氣特別重些。同學說，這就對了，你想，團魚在你眼里貴重，劉總經理恐怕早就吃膩了，還稀罕？還有，有些領導收禮，講究“出手有名”，不會無緣無故收你點小東西的。這兩個詞有深意，并且還加重語氣提示了你，你卻沒有領會，也難怪。
　　 一席話說得陳石茅塞頓開?？傻侥睦锶フ覚C會呢？
　　 機會終于來了。這天晚上，劉總經理的小車“吱”的一聲停在宿舍樓下，劉總經理拉開車門，夾個公文包從車里出來，徑直向樓梯走去。突然，“嘩啦”一聲響，一盆水從天而降，不偏不倚，當頭淋在劉總經理身上，劉總經理立馬成了落湯雞，正不知所措，突然，陳石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一面沖樓上大吼，哪個龜兒子王八蛋不講文明，不長眼睛，亂潑臟水！一面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條干毛巾幫劉總經理擦起臉來，經理，看把你淋的，進屋去換衣服，小心著涼感冒。一面把劉總經理扶上樓去。
　　 劉總經理這幾天本來就有點感冒，又時值“五九六九，凍死老狗”的季節(jié)，劉總經理邊上樓就邊咳嗽起來。不一會兒，換了衣服的劉總經理在夫人和陳石的陪同下，走下樓來，坐車到醫(yī)院去了。
　　 劉總經理這一去，由重感冒到肺炎，在醫(yī)院住了半個多月。
　　 住院期間，公司前來探望的人很多，有送物品的，有送現金的，但劉總經理一樣都沒收，還對送禮的人沒好臉色，弄得那些人很難堪。
　　 陳石自那天陪劉總經理去醫(yī)院后，就自動留下陪劉總經理，巴心巴腸地服侍起劉總經理來。劉總經理也沒有反對，沒有叫他走。
　　 這期間，陳石把他這幾天思考的根據政策形勢變化而擬的公司下一步發(fā)展規(guī)劃送給了劉總經理。
　　 劉總經理認真看了，說，小陳啊，平時看不出，你這么熱心！這次多虧了你。以往對你關心不夠，是我這當領導的做得不好。更沒想到，你對公司的發(fā)展這么有心上心，你的這個規(guī)劃還有些水平。說得陳石眼睛眨眨的。
　　 劉總經理出院不久，綜合科科長的職務歸屬就塵埃落定。陳石終于如愿以償。
　　 在任命會議上，劉總經理表揚了陳石，還附帶批評了一位副總經理，說了諸如沒頭腦干不好早晚都得下課之類的話，似乎有弦外之音。
　　 當天晚上，陳石舉辦了家庭宴會慶賀，特邀那位同學出席。
　　 陳石舉起酒杯，對同學說，老同學，多虧了你出的主意！又對老婆說，老婆，多虧了你潑的那盆水！
　　 同學笑了，這沒什么，機遇等待有準備的人，凡事都要投其所好，不論哪個場，都是如此。（曾發(fā)表于《巴中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