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韻】隔壁老王(散文)
不想多說。
大家別誤會,“不想多說”是我一個朋友在網(wǎng)群里的匿名。
如今,網(wǎng)絡(luò)時代,大家都在網(wǎng)上掛著……千奇百怪的網(wǎng)名,凸現(xiàn)了世態(tài),也表現(xiàn)著一個個人的,處世的性格。
我就見過這樣的網(wǎng)名,“我是一只會飛的豬”“螳螂捕蟬,老娘在后”“橘座今天不減肥”“狗見狗慫”“發(fā)呆嘀泡泡”……一眼就看出,不是玩世不恭,就是萌萌的少年。
“曾經(jīng)滄?!卑?,“夕照青山”啊,“花濺霓裳”啊,什么的,一眼,就知道仁兄或老妹是個老成持重而文藝范的人兒。有雅的,比如“微笑向暖““薄荷涼”“初心”“塵外”……也有俗的,我的一個朋友,他起名叫“隔壁老王”。
“隔壁老王”,拿世俗的風(fēng)情自我開涮,懂得都懂。我想,這絕對不會是勾引隔壁女人的暗示,他或,只覺得有趣而已?;蛟S,這里面有故事。
果真。
有一次,和“隔壁老王”一起喝酒。席間,我問他,“隔壁老王,你怎么起了這么個網(wǎng)名?”
他沉吟了半晌,擱下手中的酒杯,給我講了一個寡婦的故事:
“秀,她叫秀……她嫁來我們村,還是我和村里的伙伴翻過山,去她們村接的親,迎娶過來的……我和她男人是玩伴,從小上樹掏雀,下河捉魚的玩伴,她男人叫天明。我們兩家住隔壁,常來往……遠(yuǎn)親不如近鄰,農(nóng)村都是這樣,一個門子,叫伯叫叔,不出五服,女眷們也大都沾親帶故奩帶著的。你家做了好吃的叫我,我家做了好吃的叫你,見面哥啊嫂子的叫,誰也不外氣。秀和天明哥結(jié)婚后很是恩愛,他倆是同學(xué),早就對上了眼,后來兩人初中畢業(yè),也就都輟了學(xué)……天明他爹是木匠,天明自然而然也做了木匠,經(jīng)常,你會看見爺倆肩挎著工具箱,一前一后跟著,天不亮就出了村,出去給人家做家具,一去就十天半個月的……我結(jié)婚時的家具還是天明爺倆給打的呢,三開門的大立柜,老虎腿,四腳落地,還做了半截柜,寫字臺……農(nóng)村人,有個手藝,日子就窩掖。吃喝好了,秀也就出脫的越發(fā)紅潤靚麗,大家都羨慕他們呢。后來,他倆有了一個男孩,叫……對了,叫樹根。孩子長到五歲那年,開春,天明出事了……天明帶秀出去坐席,參加鄰村一個親戚家的婚禮,回來的路上,經(jīng)過一個木橋,秀走在前頭,天明跟在后頭……其實(shí),兩口上街你從他們誰前誰后,就能看男的是否愛自己的女人,讓著自己的女人……許是尿急了,天明扶著欄桿往大河里撒尿,尿沒撒盡,人就一頭栽了下去……我估摸,大概是喝高了。秀聽見聲響時,一扭頭,不見人了,天明,天明,她喊了起來……等村里人趕過來,下河的下河,搖船的搖船,撒網(wǎng)撒網(wǎng)……火把通明,嘈雜忙亂了一整夜,天明,把天明撈了上來,他已經(jīng)僵了。就這樣,秀成了寡婦。天明他娘走得早,天明又走了,家里剩下了秀和小兒子,和一個老公公……”
“寡婦?你真是個隔壁老王!”女人苦,成了寡婦的女人更苦。寡婦凄涼,寡婦難捱,寡婦門前是非多,何況,家里又有一個鰥老,我在想。聽著聽著,我來了精神?!靶憔蜎]有再走一家?再嫁?”我呡了一口酒,夾起一口菜,我問。
“沒有,守著兒子,伺候老公公,還守著天明的床呢……一天,夜深了,我隱隱約約聽見隔壁秀在哭……嗚嗚咽咽得,不斷。我推醒老婆,說,你聽……你去看看,咋回事,勸勸。老婆起身去了?;貋碚f,嗐,我咋問都不說,怪可憐的。我說,是想天明了……或是,又被村里的誰給撩撥的騷擾了。你不知道,秀,有女人味,你們文化人說的那句……徐娘半老,風(fēng)韻猶存嘛。三十的少婦才有味……天明死了,秀帶著孩子回了娘家,有個小半年,還是老公公托人去把秀給叫了回來,說是公公病了。要得俏,一身孝,她跪在天明墳頭……嘖嘖……哭得那個叫梨花帶雨。你不知道,自天明不在了,村里的老男人一個個看見秀,就跟狼似的。那些老婆娘們也沒閑著,擱到一堆就咬耳朵嚼舌頭,說秀和她的老公公,孤男寡女的,一個屋檐下住著……”,說到這兒,隔壁老王咽了下口水……他突然不好意思,沖我一笑,我看出來他喜歡秀。他接著說:“你不知道,秀,那個風(fēng)韻哦……微胖,白凈,柔……”,隔壁老王兩眼迷離,似乎沉迷得自言自語。
我說:“你也想著?”
“能不想嗎?那女人就隔著一堵墻躺著呢……你能不想嗎?我也是常常夜里睡不著覺……咱是有賊心沒賊膽啊。哈哈哈……哎,你知道秀像誰?你看過電影《劉三姐》嗎?老電影,就那個劉三姐,像,太像了,大眼睛,一笑倆酒窩,胖嘟嘟的,只是矮一些……”
“這和你的網(wǎng)名隔壁老王有什么關(guān)系?”我打斷了他。
“有哇。前年,一天,我去逛集,遇到秀也在集上,集散了,我招呼她搭上我的半掛車……進(jìn)村,遇到村口大皂角樹下端著大老碗吃晚飯的那幫子閑人……第二天,隔壁老王就被叫開了。我倒沒什么,叫就叫吧,只是秀再見到我就臉紅,就低頭……后來,索性我就改名叫隔壁老王了。”
“后來呢?”
“后來,沒過多長時間,秀進(jìn)城給一家人家做保姆去了……有一兩年了吧,再沒見到過她……”
“完了?”
“完了?!?br />
“就這?”
“就這?!?br />
我張口打個哈欠,抬起倆胳膊抻了個懶腰……也巧,我這朋友他就姓王。
酒也喝得見了壺底了……看看窗外,已經(jīng),月上了柳梢頭。
2025。04。27。浐灞半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