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韻】寒香笛音(散文)
雪,掛了樹梢;梅,搭了紅橋;燈,映了白雪;笛,助了風(fēng)嚎。
風(fēng)雪中,老城依舊。梅下吟笛故人,已不在左右。天邊,仍留有旅雁南飛;天邊,仍留有一抹邂紅……
年少的我,常與姥姥、姥爺為伴。每當(dāng)那若有若無的清香,縈繞在鼻尖,心中便涌起一陣驚喜,那是雪即將來臨的信號;每當(dāng)寒風(fēng)輕輕拂過臉頰,帶著絲絲涼意,便滿心期待著那紛紛揚揚的雪花。而當(dāng)?shù)谝黄┗ㄓ橙胙酆?,興奮便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因為我知道,那潔白的世界即將展現(xiàn)。
一片又一片的晶光,零散落下,乘著寒風(fēng),在空中輕盈地旋舞。興奮的我,便會迅速跨過那道略顯斑駁的門檻,在院子里四散撒歡,邊跑邊喊:“下雪了!下雪了!”這時,一雙溫暖而有力的大手,輕輕卡住我的腋下,緊接著,我便被穩(wěn)穩(wěn)地舉起,雙腳離開了地面。不用看,我就知道,這一定是姥爺。那掌心的紋路,那熟悉的觸感,帶著歲月的痕跡,卻又充滿了力量,讓我感到無比的安心和快樂。
“姥爺!下雪了!”我高興地大喊。
“對呀,下雪啦?!崩褷斂偸菚@么回,臉上洋溢著溫和的笑容。
“哎,老頭子,別把他摔著了。”姥姥總是會這么提醒,她的目光仿佛一張細密的網(wǎng),將我溫柔籠罩。
吃過晚飯,我便會拉著姥姥帶我去城門邊玩雪,而姥爺呢,自然也會跟上。在白雪皚皚的古道中,寒風(fēng)凜冽地吹著,卻始終吹不散那三道雪地上的足影。我仨向城門邊走去……
遠處昏沉的燈光,映著燈下幽清的紅梅。一抹淡香在我身邊打旋,我激動地跑過去,卻被隱藏在雪中的石頭絆了一下,摔倒在厚厚的雪地里。砭骨的冰碴子覆在臉上,蒙住了雙眼?!鞍褑眩业男∽孀?,你怎么又摔地上了,快起來,快起來?!币恢淮笫帜笞∥业暮笠骂I(lǐng),將我提起,然后,大手輕輕拂去我臉上的雪碴。待雙眼睜開,看見的定是姥爺?shù)拿纨嫛?br />
城門邊,大雪依舊下著,一株寒梅在一塊大石頭旁伸胳膊伸腿的,生怕把身上的雪花抖去。淡紅淡紅的花點,在那涂抹了“雪花”的枝條上,散發(fā)著幽香。我坐在石頭上,而姥姥和姥爺坐在城門邊的木棚下,看著大雪。這時,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來,與雪相襯,與風(fēng)相隨,撒落在天地間。我靜靜地坐著,聽著,直到姥爺拿著羌笛,將我拉起,我才回過神來問道:“姥爺,剛才那是啥聲呀?好好聽!”
姥爺哈哈一笑道:“傻娃子,這是羌笛呀!”
“羌笛?羌笛……”我喃喃道。在昏黃的燈光下,我仨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又一年雪落,裹著細雪的枝椏在風(fēng)里簌簌發(fā)抖,紅梅卻掙扎著吐出幾點嫣紅。我依舊在院子里奔跑著?!白⒁恻c,別摔著嘍!”姥姥在門口喊著。待吃過晚飯后,我纏著姥姥去城門玩。
在皚雪的古道中,寒風(fēng)仍凜冽地吹著,卻始終吹不走那兩道雪地上的足影?!案轮ā币恍∑┫萘讼氯?變成了一只小鞋印?!案轮ā庇忠恍∑┫萘讼氯?變成了一只大鞋印?!案轮ā薄案轮ā薄案轮ā币贿B串的足跡向城門口延去。未到城口,先聞清香,我被這氣味吸引。它牽著我,一路小跑。城門口的昏燈,照著那株獨傲于大雪的紅梅,枝上的花,星輝點點。又一陣悠揚的笛音,空靈、悅耳,漸小逐遠,與那淡雅的幽香一起,散于天地。
我癡癡的聽著,心中被這縹緲的樂音填滿。姥姥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羌笛,直直的望向遠方,像是在等待某個遠方來客,但在無垠的雪地上,只有遠方的幾株枯樹。
“姥姥,再吹一曲!姥姥,再吹一曲!”
姥姥笑著說:“下次,等下次再吹?!?br />
“啊?”我失望的問,“下次得是啥時候啊?”姥姥彎下身子,用手指輕觸我的鼻尖,答道:“等下次第一朵梅花開的時候,咱就吹!”我高興的喊道:“好啊!好啊!”
又是一年,雪掛樹梢;又是一年,梅搭紅橋。在這座緊閉大門的老木屋前……我又來到了這座舊城。大雪依舊紛紛而下,在白茫茫的古道中,寒風(fēng)依舊吹著、嚎著,雪花覆住了那留在雪地上唯一的足影。
城門邊,我站在昏燈下。不遠處的獨梅依舊屹立在雪中,散發(fā)著淡雅的清香。我從懷中取出一支泛黃的竹笛,橫在唇邊。悠揚的笛聲飄出,伴著冷風(fēng),傳向遠方……
“姥爺……我不會再摔倒了!”“姥姥……我會吹《迎梅》了!”“今年的梅花……還是很香啊!”“你們……不來聞一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