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籬】當年趣事(散文)
當年的一些趣事,常常出現(xiàn)在腦海,每每想起,就發(fā)笑,那時的條件很艱苦,但并不妨礙興趣的發(fā)生。
一
我上初中那年,學校還沒有用上電,我們晚自習都是用煤油燈來學習。一盞煤油燈的光亮不亞于如今的日光燈,燈光微弱,并不證明前程就迷茫。尤其是想到我母親嘮嗑,都是熄滅鏌铘島,抹黑說話,我們點燈,足夠奢侈了。
那時鎮(zhèn)上商店里有那種簡陋的煤油燈賣,一個小墨水瓶加一個有點像皇冠形狀的燈頭,可以旋緊在瓶口上,一條綿帶燈芯穿過燈頭,下面浸入瓶子的煤油里就成了煤油燈。當然,燈頭上還可以配一個小小的玻璃燈罩,用來防風。
當時所有同學都有一盞煤油燈,到了周末從家里帶煤油過來添加。所以每到上晚自習,教室里便充斥著煤油的味道,只是習以為常了大家并不覺得,反而到這才是真正的學習氛圍。真的一道風景,盡管只是看到全班教室油燈影子綽綽,心中很滿足,能在這樣的氛圍中,特別有意思——就在那些平凡艱苦的時光里,竟然也有某些值得回味的事情,如今尋思起來,更覺別有一番滋味。
在我們那個鄉(xiāng)里,只有一所初級中學,但它并不在鎮(zhèn)上,而是坐落在一個村里,叫“趙家村”。村子里常年綠蔭環(huán)繞,落葉滿地。其中有一種樹結的果子在我們那里土話叫“苦嗲”,還有一種樹的果子我們土話叫“嗲子”,這倆果子形狀略有不同,但外殼顏色看起來一樣,有點像板栗,又比板栗小,而且殼也都是硬硬的——我是到了后來才知道這兩種果子樹的書名叫苦櫧樹和橡樹。“苦嗲”和“嗲子”長老了就會自然掉下來,那時候大家并不知道它們有什么用,多年以后才被人發(fā)現(xiàn)可以用來做豆腐,也就是現(xiàn)在我們江西人吃的“嗲子豆腐”。
因為當時沒有人在意它的用途,所以每到“苦嗲”和“嗲子”成熟的時候,地上便滿是果子,我們在課余飯后便經(jīng)常撿來玩,扔來扔去,或者在“苦嗲”子的尾部插一根像牙簽似的細桿,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細桿用力一旋,苦嗲子就可以在桌子上旋轉起來。
也不知道是誰,突然就發(fā)現(xiàn)這倆果子烤熟了可以吃,而且味道還不錯,這似乎是一個很大的發(fā)明。于是每到晚自習煤油燈點亮的時候,就有人用圓規(guī)上的針尖插上“苦嗲”子或者“嗲子”,放在煤油燈火上燒烤,果子烤到一定的時候,外面那層殼就會“啪”的一聲裂開來,露出里面的果肉來,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然后剝開殼就可以吃了,從口味上“苦嗲”子要更好吃些,感覺有點像今天的烤板栗,只是味道沒有板栗好,并且那時候我們也根本不知道還有板栗這個東西。
隨著效仿的人越來越多,晚自習課上便時常充滿了熱鬧和芳香,果子的“啪啪”聲此起彼伏,教室彌漫著“苦嗲”子烤熟的香味,在那種缺吃少穿的年代,有零食吃便覺是一種快樂和幸福。然而,時間一久,老師自然就會發(fā)現(xiàn),免不了要批評一番,但似乎也沒有強行制止,于是大家還是故技重演。
有時為了這難得的“滋味”,有同學坐在教室門口盯梢,時不時站起來張望一下,一旦看到老師來了便會小聲通報“老師來啦”!大家立馬把東西收起來,假裝成認真自習的樣子。老師雖然聞出來味道,但沒有看到誰在烤,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老師也可能懂得我們,一味地要求苦學,都是孩子,難以保持定力。老師默認,我們對老師的態(tài)度也格外好起來。
二
農村當時的條件極其簡陋和困苦,學校也一樣,并不像我們今天那樣都是水泥瓷磚,那時候地面都是黃泥的,而且老鼠特別多。如今說來定會讓人難以置信,在我們教室的后面,就有很多老鼠洞,老鼠白天基本都鉆在洞里不出來,到了晚上我們回宿舍睡覺,便會跑出來光顧我們放在抽屜里的菜碗。我記得我那個裝蘿卜干的菜缸就遭殃過很多次,到后來只好用拎菜缸的網(wǎng)袋緊緊綁住缸蓋和缸體,可惡的老鼠有時連袋子也經(jīng)常咬爛,但是老鼠白天鉆在洞里我們也束手無策,只能恨之入骨。
就在某一天,竟然有人突發(fā)奇想,用水來灌進老鼠洞,把老鼠逼出來,這個方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當時學校每個班都有一個很大的鐵桶,由輪流值日的兩個學生去村上的井里扛水供大家飲用,所以這個鐵桶就發(fā)揮了很大的作用。于是,在某個課余的時間,有人就組織派人去扛水,接著把教室前后門關起來,把水灌進老鼠洞,老鼠終是經(jīng)不住水的不斷涌入,還真的就跑出來了,全部學生就在教室里抓老鼠,踩老鼠。我現(xiàn)在猶記得那時同學追逐老鼠的場景,整個教室里都亂哄哄的嬉笑跺腳聲。
有時候抓到的老鼠還活蹦亂跳,然后大家盡情發(fā)泄對老鼠的怨恨……
唉!現(xiàn)在想起來真是沒心沒肺。不過,往老鼠洞里灌水,這智慧,幾乎和水淹三軍差不多。想想都覺得自豪,自豪一場與鼠大戰(zhàn)的勝利。
生活的智慧需要發(fā)展,沒有這樣的趣事,我們很難去干。
三
到了初二后期,村里終于通上了電,有了電燈,煤油燈也就隨之消失。八十年代初期的農村還非常貧窮,電視機完全是個稀有的物品,而趙家村竟然有一戶人家就有了電視——我記得那戶人家的主人是殺豬的,也就是屠夫,在村里面算是相對富裕的家庭。當時正逢熱播電視劇《陳真》,每周只有周六周日二天晚上才播出二集,但周日晚上是要上晚自習的,我們那些貧窮的孩子,是多么渴望看上一回電視,加上當時對那種武打片的癡迷,稍有膽大的學生就逃晚自習,偷偷跑到村里那戶人家去看電視了。后面又有了跟隨的學生,我記得我也逃過幾次課,班主任老師有時候巡查發(fā)現(xiàn)了,便知底細,直接就往那戶人家去抓。那時候的學生對老師是很有懼怕心的,那種偷逃課的戒備心早已異常敏感,老師一進門,就四散而逃,也有聰明的,趁老師未發(fā)現(xiàn),便蹲下來鉆在人群之中,玩起了貓抓老鼠的游戲,待老師走了又探出頭來觀看——被抓到的學生免不了痛批寫檢討,被告知家長的更免不了挨一頓打。就在那么一段不算很長的時光里,為了這份快樂,老師抓學生逃課看電視的劇情不斷地上演,如今想起,難掩可笑。
看電視,也獲得知識。別看我們瘋癲,但我們都喜歡在作文課上,努力聯(lián)系看電視的內容,說幾句時髦話。尤其來說將作文,要求主題鮮明,寫出“風骨”,我們馬上聯(lián)系陳真,就是要寫陳真那樣的精神。這些理解很幼稚,但我們靠獲得的經(jīng)驗去理解老師的講課。
到了初三那一年,學校開始搬遷,搬到了對面一個荒山上,當然也沒有了電視可看,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家也就逐漸淡忘記過往的這些趣事。
如今,很多年過去了,偶然相起,禁不住又把回憶當作一種回味,我想要是當年經(jīng)歷過的同學看到此文也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吧。
對孩子來說,趣事往往是最直接的學習動力。如果抹掉了我們的趣事,當年時光的色彩就減半,甚至沒有光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