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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丁香·花香】狼青(小說)


作者:高二高 白丁,0.80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351發(fā)表時間:2025-04-12 19:34:00
摘要:四月的雨絲斜斜地織著,沾在電摩擋風(fēng)板上像撒了把碎鉆?;⒆拥呐W型馓自绫怀睔饨?,貼在后背涼津津的。轉(zhuǎn)過村口那棵老槐樹時,狼青的吠聲突然刺破雨幕,帶著股子親昵的顫音。他下意識捏緊剎車,輪胎在泥路上劃出兩道淺痕,抬眼就看見那抹青灰色影子從矮墻頭躍下來,尾巴甩得像支正在充電的雞毛撣子。

四月的雨絲斜斜地織著,沾在電摩擋風(fēng)板上像撒了把碎鉆。虎子的牛仔外套早被潮氣浸透,貼在后背涼津津的。轉(zhuǎn)過村口那棵老槐樹時,狼青的吠聲突然刺破雨幕,帶著股子親昵的顫音。他下意識捏緊剎車,輪胎在泥路上劃出兩道淺痕,抬眼就看見那抹青灰色影子從矮墻頭躍下來,尾巴甩得像支正在充電的雞毛撣子。
   “去去,別撲臟了衣服?!被⒆有χ笸税氩?,狼青卻越發(fā)興奮,前爪搭在他膝蓋上,濕熱的鼻息蹭過褪色的褲管。這是他親手從狗蛋家挑的崽子,如今已長成威風(fēng)的大狗,唯有在他面前還留著幼犬時的撒嬌勁兒。雨珠順著狼青耳尖往下滴,在胸前的白月牙兒上滾成串,倒讓他想起杜超倩鬢角沾著晨露的模樣——那年“七月七”,她蹲在教室后窗折紙船,陽光穿過她發(fā)梢,把紙船的影子投在青磚墻上,像只振翅的蝴蝶。
   老宅基地的黃昏
   山子的拖拉機突突突響進院子時,虎子正蹲在新壘的院墻邊和泥。十六歲的少年脊背曬成古銅色,汗衫貼在背上,露出腰線處一道淺紅的曬痕?!盎⒆?,幫哥搭把手!”山子跳下車,褲腳沾著半截稻草,懷里抱著個鐵皮餅干盒,“村委會把宅基地批下來了,俺爹說趕在秋前把地基砸實?!?br />   兩塊宅基地并排躺在村東頭,中間只隔一堵一人高的土墻?;⒆拥蜕阶拥自趬Ω楹禑煟鹦亲釉谀荷锩鳒??!俺凰镉謥泶吡恕!鄙阶拥舌鵁煷?,煙灰簌簌落在補丁摞補丁的褲腿上,“后屯那老光棍盯她半年了,說開春就下聘?!被⒆幽笾叩兜氖滞蝗痪o了緊,瓦刀尖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他見過杜超倩的后爹,蒜頭鼻上架副裂了腿的老花鏡,每次來學(xué)校接她,自行車后架都帶著股子餿玉米餅的味兒。
   那年深秋,杜超倩把虎子堵在教室后門。梧桐葉在腳邊堆成金毯子,她攥著半塊芝麻糖,指尖凍得發(fā)紅:“虎子,我不想去后屯?!碧羌堅陲L(fēng)里嘩啦作響,他看見她睫毛上沾著細小的冰晶,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她在結(jié)冰的井臺邊摔了一跤,膝蓋滲出血珠,卻咬著嘴唇不哭,只說:“沒事,反正校服褲腿長”。
   山子的婚禮在臘月廿三?;⒆痈H隊伍進村時,看見杜超倩穿著紅棉襖站在院門口,鬢角別著朵塑料梅花。她娘正在給她別胸花,嘴里念叨著“嫁雞隨雞”,指尖用力扯了扯紅綢帶,杜超倩踉蹌著往前傾,正好撞進山子懷里。人群爆發(fā)出哄笑,虎子看見山子耳尖通紅,手忙腳亂地去扶,而杜超倩垂著眼,拇指在山子胸前的喜字上反復(fù)摩挲,像在描某個永遠寫不對的筆畫。
   狗舍里的私語
   狼青滿月那天,虎子蹲在狗窩前數(shù)它的奶牙。小崽子叼著他的鞋帶不放,絨毛里沾著草屑。山子蹲在旁邊抽煙,煙灰落在牛仔褲上,燙出幾個焦斑:“超倩說你大學(xué)念的是師范?”虎子嗯了聲,指尖劃過狼青濕潤的鼻尖,“將來回縣中教書吧。”山子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點澀:“挺好,比哥在工地搬磚強?!?br />   那年暑假,虎子回到村里的家,他幾乎每晚繞到山子家后窗。窗縫里漏出昏黃的燈光,杜超倩的影子在窗簾上晃來晃去,有時是在補衣服,有時是在喂雞。有次他看見她抱著本破字典,手指順著拼音表慢慢滑過,窗臺上擺著他送的玻璃彈珠,用紅繩串成串,在月光下閃著微光。
   大三寒假,虎子在縣城買了支鋼筆。深藍的筆帽上刻著纏枝蓮,是杜超倩最喜歡的花樣。推開院門時,狼青突然撲過來,爪子在他棉鞋上留下泥印。廂房里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他跑過去,看見杜超倩蹲在地上撿碎片,手背上劃著血痕?!吧阶佑旨腻X了?!彼e著碎成三瓣的瓷杯,嘴角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說非洲的太陽把人曬成黑煤球,連牙都白得發(fā)光?!?br />   虎子蹲下來幫她包扎,紗布觸到傷口時,她突然抓住他手腕:“虎子,你說人要是能像狼青似的,一輩子只認一個主人多好?!贝巴怙h起細雪,狼青在狗窩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像在應(yīng)和她的話。鋼筆還在書包里躺著,金屬筆帽硌得他肋骨生疼,最終他只說了句:“等我畢業(yè),帶你們?nèi)タh城看雪?!?br />   墻頭上的月光
   山子去非洲打工那年,村口的泡桐樹正開得鋪天蓋地。
   山子在去非洲打工的一個月前,他來到了縣醫(yī)院。那個穿白大褂的大夫告訴他沒有生育能力。那夜,山子坐在院子里,吸著煙,那煙霧表述著他內(nèi)心的思慮。他做出決定,去非洲打工。
   虎子站在站臺上,看山子把褪色的牛仔包甩上肩,褲腳還沾著去年秋收的草籽。“超倩就交給你了。”山子拍他肩膀時,掌紋里的老繭刮得他生疼,“她身子弱,別讓她搬重東西。”列車轟鳴著駛過,把后半句話吞進鐵軌,虎子看見山子在車窗里比劃手勢,最后定格成個模糊的“好”字。
   起初杜超倩還去鎮(zhèn)上的眼鏡盒廠上班,后來婆媳吵架鬧得厲害,山子娘指著她鼻子罵“狐貍精轉(zhuǎn)世”,她便辭了工,每天蹲在門口擇菜。虎子畢業(yè)后,進入縣一中教書。他周末回家,??匆娝诶匣睒湎拢瑧牙锉е阶蛹膩淼耐噬r衫,一針一線地補,線腳歪歪扭扭,倒像在繡某種秘密符號。
   六月十五的月亮特別亮,虎子躺在房頂上數(shù)星星,聽見墻那邊傳來窸窣響動。起身望去,看見杜超倩攀著梯子往上爬,白背心在月光下泛著微光,發(fā)辮散了半邊?!袄乔喟l(fā)燒了?!彼曇魩е潱拔也桓艺耀F醫(yī),怕婆婆說我敗家?!被⒆犹蠅︻^,月光正好落在她鎖骨下方,那里有顆淺褐色的痣,像粒沒曬干的紅豆。
   狗窩里,狼青蔫蔫地趴著,耳朵燙得能孵雞蛋?;⒆臃鐾藷乃幤?,杜超倩蹲在旁邊用溫水擦它肚皮,指尖劃過光滑的青灰色皮毛,突然說:“虎子,你知道山子走那天,我夢見什么了嗎?夢見咱仨還在小學(xué)操場玩跳房子,你把我和山子的格子畫在一起,說將來要蓋連排的大房子?!崩乔嗤蝗惶痤^,舔了舔她手腕,她笑了,眼淚卻掉進狗毛里,“后來夢醒了,才想起我早就嫁給山子了,連跳房子的粉筆灰都被雨水沖干凈了?!?br />   菜地里的擁抱
   馬艷虹第一次來村里,是個蟬鳴刺耳的午后。她穿著白襯衫藍裙子,帆布鞋尖沾著新泥,站在老槐樹下像株挺括的玉米。
   虎子到縣一中兩個月的一天,在學(xué)校辦公室,教導(dǎo)主任為胡子和馬艷虹,搭建“鵲橋?!薄盎⒆樱@是咱校新來的美術(shù)老師。”教導(dǎo)主任拍著虎子肩膀,笑得見牙不見眼,“人家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美院畢業(yè)生?!?br />   杜超倩正在井臺邊洗衣服,木槌砸在搓衣板上咚咚響。看見馬艷虹時,她手里的肥皂突然滑進水里,蕩起一圈圈漣漪。“這是我嫂子?!被⒆咏榻B時,聲音比平時高了半度,杜超倩擦著手笑,指甲縫里還沾著洗衣液的泡沫,“長得真俊,像畫里走出來的。”馬艷虹紅了臉,從帆布包里掏出塊印花手帕:“嫂子收著,我自己繡的。”
   入秋后的傍晚,虎子在菜地薅草。暮色像塊浸了醬油的抹布,慢慢把天地染成青灰色。杜超倩拎著半筐紅薯藤進來時,露水打濕了褲腳,腳踝處沾著片枯黃的絲瓜葉?!榜R老師給你織毛衣呢?!彼紫聛韼兔Γ讣鈩澾^虎子手背,“淺藍色,跟你大學(xué)時穿的那件一樣?!?br />   虎子沒吭聲,鐵鍬猛地插進土塊,驚起只蟄伏的蟋蟀。杜超倩突然抓住他手腕,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腹部:“虎子,這里面有個小生命?!蓖盹L(fēng)突然停了,絲瓜架上的枯葉不再沙沙作響,遠處傳來狼青的吠叫,像在呼應(yīng)某種隱秘的呼喚。他想抽手,卻被她攥得更緊,指甲幾乎掐進他掌心:“山子走了整兩年,可我上個月沒有來月事?!?br />   暮色中,杜超倩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琉璃?;⒆油蝗幌肫鸶呷悄?,她在作文本里夾過片楓葉,葉脈上用鋼筆寫著“虎子收”,后來被班主任發(fā)現(xiàn),當著全班的面念出來,楓葉在講臺上碎成齏粉,她卻盯著他,眼睛里全是倔強的光。此刻她的體溫透過薄衫傳來,混著泥土和洗衣液的味道,讓他想起某個潮濕的春夜,墻頭上的月光曾把兩人的影子疊成模糊的一團。
   “超倩,別這樣。”他喉嚨發(fā)緊,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浸了水的棉花,“你該去醫(yī)院檢查?!倍懦煌蝗恍α?,笑聲里帶著哽咽:“檢查過了,醫(yī)生說有兩個月了?;⒆?,你說這算不算是天意?山子在非洲曬成黑煤球,可咱們的孩子,卻在他老家的菜地里生根發(fā)芽。”
   鐵鍬“當啷”落地,驚飛了蹲在籬笆上的麻雀。虎子轉(zhuǎn)身想走,杜超倩卻從背后抱住他,臉貼在他汗?jié)竦囊r衫上:“我知道你怨我,怨我嫁給山子,怨我沒等你畢業(yè)??赡阒绬幔磕愕疫^我娘,說大學(xué)生不能跟二婚頭攪和,說后屯的老光棍愿意出雙倍彩禮——”她的聲音突然尖起來,像被風(fēng)吹裂的葦葉,“我娘跪在地上給我磕頭,說她死了要去見我爹,不能讓我斷了杜家的香火?!?br />   虎子閉上眼,眼前浮現(xiàn)出杜超倩出嫁那天,后屯老光棍遞來的紅包,紅紙上印著燙金的“百年好合”。他記得山子喝喜酒時把自己灌得爛醉,趴在他肩上哭,說:“對不起兄弟,哥搶了你的心上人”。此刻杜超倩的眼淚滲進他襯衫,像在灼燒某種早已結(jié)痂的傷口,他突然轉(zhuǎn)身,捧起她的臉,看見睫毛上掛著的淚珠正映著西天最后一縷殘陽,像串即將墜落的紅瑪瑙。
   暴雨夜的真相
   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狼青帶回了一只洋氣的獅子狗,它們倆相互依偎在一起,在過道里躲避著風(fēng)雨。大個的狼青呵護著獅子狗,不時傳出一陣陣溫潤的私語聲。
   馬艷虹發(fā)現(xiàn)異常,是在虎子的備課本里。夾在《雷雨》教案中間的,是張泛黃的糖紙,深藍底色上印著碎碎的梅花,正是杜超倩婚禮那天掉在他腳邊的那張?!盎⒆樱彼e著糖紙,聲音輕得像片羽毛,“你跟嫂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暴雨在窗外咆哮,虎子盯著馬艷虹的眼鏡片,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鏡片上蒙著層霧氣,像層永遠戳不破的窗戶紙。他想起上個月在杜超倩屋里,看見她對著嬰兒服抹眼淚,領(lǐng)口處繡著小小的狼青圖案,針腳歪歪扭扭,卻異常工整。“沒什么?!彼み^臉,抓起粉筆在黑板上畫了道歪歪扭扭的直線,“就是小時候的玩伴,別多想?!?br />   那又是一個暴雨傾瀉的晚上,劉三找尋他的獅子狗來到了山子家,看到了狼青和獅子狗呢喃在一起。劉三透過門縫,看到了雨淋后的超倩脫衣服……
   但秘密終究像發(fā)了芽的種子,在潮濕的雨季里瘋長。那天虎子剛進校門,就看見山子娘站在傳達室,手里攥著團帶血的布?!澳闵┳油等?!”她嗓門像破了的喇叭,驚飛了樹上的麻雀,“劉三的婆娘在玉米地撞見的,說他倆光著身子在草垛里打滾!”
   暴雨在黃昏時分傾盆而下,虎子騎著電摩往村里趕,雨珠砸在擋風(fēng)板上噼里啪啦響。路過老槐樹時,看見杜超倩站在墻根,懷里抱著個襁褓,狼青蹲在腳邊,脊背繃得像張弓?!盎⒆?,”她看見他,眼睛亮起來,“孩子生了,是個男孩。”襁褓里的嬰兒發(fā)出細弱的啼哭,小臉皺巴巴的,像團沒揉好的面團。
   山子的拖拉機停在院門口,車斗里堆著從非洲帶回來的紀念品:褪色的木雕大象,印著棕櫚樹的粗麻布。虎子推開門,看見山子坐在炕上,手里攥著張泛黃的照片——是三年前虎子寄的畢業(yè)照,他站在教學(xué)樓前,身后是盛開的紫藤花?!靶值?,”山子抬頭,笑容里帶著說不出的苦澀,“超倩都告訴我了,孩子...挺好的,跟你小時候長得真像?!?br />   窗外的暴雨突然變本加厲,房檐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杜超倩抱著孩子進來,襁褓邊緣露出截藍色布料,正是虎子去年落在她屋里的襯衫袖子。狼青跟著跳上炕,把腦袋擱在山子腿上,山子機械地摸著它耳朵,突然說:“劉三那小子,昨天把拖拉機借我了。他說,等孩子滿月,要當干爹?!?br />   虎子喉嚨像塞了團棉花,說不出話。杜超倩把孩子放在炕上,指尖劃過嬰兒后腦勺,那里有道淺溝,跟虎子的一模一樣?!吧阶诱f,”她聲音輕得像雨絲,“反正他這輩子不能有孩子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崩乔嗤蝗话l(fā)出低低的嗚咽,舔了舔嬰兒的小手,嬰兒皺著眉哼唧兩聲,攥緊了小拳頭。
   褪色的紅棉襖
   孩子滿月那天,杜超倩翻出壓在箱底的紅棉襖。布料早已褪成粉紅,盤扣上的金線也斷了幾根,穿在她身上,像朵開敗的月季花。馬艷虹抱著女兒來送禮,看見她時愣了愣,隨即從包里掏出條紅圍巾:“嫂子,這是我給孩子縫的,上面繡著狼青,跟家里的大狗一個樣?!?br />   劉三開著斯泰爾來送干爹禮,車斗里裝滿了奶粉和尿布。他跳下車時,皮夾克蹭過杜超倩肩膀,她下意識往后躲,撞在虎子身上?!暗苊脛e害羞,”劉三咧嘴笑,金牙在陽光下閃了閃,“干爹以后罩著孩子,誰要敢說閑話,老子開卡車軋了他!”
   午后的陽光懶洋洋的,狼青趴在門檻上打盹,獅子狗蹲在它身邊,尾巴有氣無力地掃著地面。杜超倩坐在老槐樹下給孩子喂奶,陽光透過枝葉灑在她臉上,映出細碎的光斑?;⒆佣自谂赃叞尾?,看見她領(lǐng)口開了線,露出里面淺藍的內(nèi)衣——正是他大學(xué)時送給她的那件,不知何時被她改成了貼身衣物。
   “虎子,”杜超倩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片羽毛,“你說等孩子長大了,我要不要告訴他,他親爹其實是個教書先生,每天在黑板上寫啊畫啊,把星星月亮都寫成了字?”遠處傳來拖拉機的突突聲,山子正從田里回來,車斗里的玉米稈晃啊晃,像在跳支無聲的舞?;⒆記]說話,只是把拔下的野草堆成小堆,狼青突然站起來,把腦袋擱在他膝頭,溫熱的鼻息蹭過他手腕,像在安慰某個說不出口的秘密。
   暮色漸濃時,馬艷虹抱著女兒要回縣城。孩子在襁褓里睡得正香,小臉上沾著片槐花瓣?!盎⒆樱瘪R艷虹突然停下,鏡片在車燈下反著光,“我昨天收拾衣柜,看見你藏的相冊了,里面夾著杜超倩的高中照片,還有你們傳過的紙條?!彼D了頓,聲音更輕了,“其實我早就知道,只是...只是看你們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br />   車燈照亮回家的路,杜超倩的紅棉襖在暮色里像團跳動的小火苗。山子蹲在門口喂狼青,鐵鍬靠在墻上,映出長長的影子。孩子在杜超倩懷里動了動,發(fā)出模糊的哼唧,她低頭親了親孩子額頭,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釋然:“虎子,你看,狼青又在追獅子狗了。當年咱們總說它們不是一路人,可你看,它們不也在同一個院子里長大了嗎?”
   虎子望著墻上的月光,想起多年前那個暴雨夜,杜超倩趴在他懷里哭,說:“虎子哥,我把一輩子都活錯了”。此刻山子咳嗽著站起來,把狼青的食盆往狗窩挪了挪,鐵盆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遠處傳來火車的轟鳴,不知道是不是開往非洲的那趟,載著年輕的夢想和未說出口的誓言,消失在墨色深處。
   尾聲
   狼青被偷走的那晚,下著今年的初雪。虎子接到山子電話時,正在給學(xué)生批改作文,題目是《我的寵物》。某個學(xué)生寫道:“我家的狼青特別聰明,它知道誰是真心對它好的人,就算隔著十里地,也能聞著味道找回來?!?br />   他連夜騎車回村,看見杜超倩蹲在狗窩前,手里攥著半根沒啃完的骨頭。雪落在她發(fā)間,像撒了把碎鹽?!盎⒆?,”她抬頭,眼睛腫得像桃子,“狼青走的時候,把獅子狗的窩扒拉平了,就跟咱們小時候搭積木似的,把兩塊宅基地的墻都推了?!?br />   村口的老槐樹落滿積雪,枝椏像極了多年前杜超倩折的紙船?;⒆佣紫聛?,幫她拍掉肩上的雪,觸到她鎖骨下方那顆淺褐色的痣,像粒永遠曬不干的紅豆。遠處傳來嬰兒的啼哭,不知是他的女兒,還是那個有著相同后腦勺的男孩。雪越下越大,狼青的腳印漸漸被覆蓋,只留下兩道模糊的痕跡,通向當年兩塊并排的宅基地,通向某個潮濕的春夜,墻頭上的月光曾把兩個影子疊成永遠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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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午后的陽光懶洋洋的,狼青趴在門檻上打盹,獅子狗蹲在它身邊,尾巴有氣無力地掃著地面。杜超倩坐在老槐樹下給孩子喂奶,陽光透過枝葉灑在她臉上,映出細碎的光斑?;⒆佣自谂赃叞尾?,看見她領(lǐng)口開了線,露出里面淺藍的內(nèi)衣——正是他大學(xué)時送給她的那件,不知何時被她改成了貼身衣物”。 愛而不得卻終有所得。冥冥之中,似乎曲折也是一種圓滿。生而為人,處世不易,不在幸福中徜徉,便在痛苦中沉淪。直線行駛,一路順風(fēng),只是人生的理想;命途多舛,荊棘叢生,是生命的常態(tài)。不在律法中桎枯,便在道德中煎熬。為了不讓自己的心滴血,為了不讓愛戀形容枯槁,智慧而冷靜顯得尤為重要!作者文字功底深厚,故事情節(jié)真實可信生動活潑。推薦閱讀欣賞?!径∠憔庉?張若俞】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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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張若俞        2025-04-12 19:45:27
  故事情節(jié)曲徑通幽,人物描寫形象生動!
2 樓        文友:張若俞        2025-04-12 19:48:15
  愛是最動人的字眼,總讓生命如花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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