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星】我不是作家(散文)
我不是作家,我和你一樣,要上班,要為生活馬不停蹄的奔跑。當然,我唯一和你不同的是,我喜歡寫作。盡管,我寫了將近二十年,毫無建樹。這不妨礙我深愛著文學,我算了一下,從上個月也就是三月份開始,母親腦梗復查住院一周,白天弟弟陪伴,晚上我下班后坐網(wǎng)約車急匆匆趕往醫(yī)院陪母親,到這個月父親直腸癌手術(shù)第三年m次復查住院,我在醫(yī)院那張硬邦邦的床上,睡了半個月。你不知道睡在醫(yī)院某一張病房,我內(nèi)心的感受是什么?事實上,我已經(jīng)習慣醫(yī)院這種環(huán)境,每天都有人離去的哀傷,有無助絕望的哭聲,尤其是凌晨時刻,某一間病房的嚎啕,將我的整個心拎了起來,提在嗓子眼。咽不下,上不去。我努力憋住眼淚,不讓父親母親看到我脆弱的一面。
在醫(yī)院的日子,我遠離文學,遠離萬家燈火。我眼睜睜看著父親被疾病糾纏,折磨得憔悴不堪,每一回給父親洗腳,擦身子。我強忍著,那份刀割般的心疼,無法用語言描述。在父親住院的第六天清晨,父親異乎尋常的平靜,我用熱毛巾給他擦了臉,熱了一袋牛奶,父親勉強喝下。父親說,我清楚我的身體,安排你一件事,我老了,家里沒有安放我的床,門板太窄,你抽時間到建材市場買一塊膠合板,長寬大一點,寬一點。買一口棺材,把我火花后,葬在四叔旁邊。不必操辦酒席,我想安安靜靜的走。父親說這話的時候,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臉扭一邊,落了淚。安慰一番父親,我去上班。
坐在出租車上,想著父親的話,以及父親身上一根根突兀的肋骨,我明白,父親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我報了單位的地址,車緩緩行駛在小城的街道上,我終于崩潰大哭,倚在椅背上,我望著車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我恨自己對父親的身體,無能為力。我壓抑著哭聲,司機減速,默默地陪著我,誰也不說話。快到單位,司機遞來一張紙巾,我說了聲,謝謝。此刻,我多么希望有一個肩膀,容我靠一靠。世間之人,活得都不易,我沒理由打擾別人,生命的痛疼,只能一個人消化掉,夜深人靜時,把傷口亮出來,悄悄的縫補縫補,下車時,司機很暖的問,你沒事吧?我抹抹臉上的淚痕,師傅,我,沒事。真的,沒事。司機才開車離開。
這段時光,我距離文學很遙遠很遙遠,我一次一次的說服自己,一定要堅強。既然別無選擇,所有的風雨唯有一個人扛,又奢望什么?父母需要我們的陪伴,我責無旁貸,我不敢想象,父親有一天走遠了,走到一個我目前去不了的地方,我能堅持多久,我現(xiàn)實里沒有朋友,更別說知己,我的圈子很干凈,同事,領導,文友,家人,連個傾訴的人也沒有,躺在微信朋友圈幾千人,卻找不到一個同頻共振的人,快節(jié)奏的生活,生存的壓力,誰還有閑心聽我倒苦水?我經(jīng)歷的痛楚,許多人也在經(jīng)歷。說了又如何?什么也改變不了,還遭人厭煩。不如,將一切埋在心底,肚子承受,咬著牙,堅持走下去。
一部智能手機,成了我最大的精神船塢,我可以在這里卸下我的偽裝,我強作歡顏的外殼,在一紙素箋上,好好的哭一場,笑一場,罵一場,或者倒一杯陳香酒,煮一盤花生米,一粒花生米,一口酒,一彎新月,一縷輕風,一處相思,一程的牽掛。一醉解千愁,醉了,睡一覺,第二天黎明的霞光伸進屋子,又是一個艷陽天,簡單梳洗之后,重復著一個又一個昨天。
我說我不是作家,你別這么稱呼我,在文學面前,我覺得十分汗顏。我不是真正熱愛文字的人,我時常犯錯,寫好的小說,不認真修改,對錯別字,的地得,語句缺少耐心,往往是一筆帶過,寫完了就寫完了,有時心情好,會仔仔細細校對文章,一旦被俗世纏繞,稿子殺青,就急吼吼投出去了,管它三七二十八,反正我投給編輯。廣種薄收也好,五谷豐登也罷。隨天意,文學來不得半點虛假和敷衍。你草草收場,結(jié)果肯定是大失所望,不是石沉大海,就是一遍一遍退稿信。
我認識一個私營企業(yè)老板,女性。她酷愛文學,雖然管理一個二十多人的企業(yè),基本沒什么空間,她一直堅持寫,她寫小說,不直接在電腦打字,恰恰是先用鉛筆,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其次再在電腦打出來,她始終喜歡手寫稿子的質(zhì)感,快意,他認為手寫稿子,有充分的構(gòu)思空間,字錯了,能改。女老板在當?shù)匦〕堑奈膶W圈,也是小有名氣。我贊同她對文學的情懷,無論企業(yè)怎樣的狀況,女老板在文學這方面,不離不棄,不改初衷。
女老板最令人信服的特點,一篇稿子,她會逐字逐句,一點一點修改,斟酌。她請人給她看文,需求不同人的意見和建議,后來,她思慮再三,沒有選用對方的修改部分,毅然決然用原稿。這是女老板的個人脾氣,也是她對文學的真實表達。無可厚非,我感慨女老板身上那股子犟勁兒,認準的人和事,她不輕易做改動的。我記得,她在我們當?shù)氐碾s志發(fā)過幾篇稿子,去年幾月份在《滿族文學》也發(fā)了一篇大散文。我和她偶爾見一面,自然是在市作協(xié)研討會,座談會等會議上,開完會,在酒桌切磋。
我說過,女老板一個私營企業(yè)主,她家銷售的酒產(chǎn)品,也很暢銷。她有足夠的經(jīng)濟做后盾,出書不成問題。
我與女老板的區(qū)別一目了然,我得為五斗米折腰,為省下一元錢的雞蛋,和商販討價還價。抻著脖頸和領導爭取多一點工資,我上有老下有小,腰包不鼓,任性不起來。寫作不能閉門造車,讀萬卷書,不如走萬里路。我哪里也去不了,父親母親這個年齡,又是在抗癌的路上,我不敢飛遠了,西雙版納,海南,長白山天池,首都北京,北戴河、山海關(guān)、西安大雁塔、兵馬俑、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風景,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那些瓊漿玉釀,蒙古的漢血馬、新疆的葡萄干、西藏的天路、蔚藍蔚藍,一塵不染的青海湖,我一一列記在本子上,我想在我有生之年,走遍名山大川,嘗盡天下美食。我想,一邊行走,一邊寫作。我不是作家,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打工族,生活在底層,也想過有朝一日,活成一座高山,成了別人的仰望。
現(xiàn)在,我不得不向生活,一回一回低頭。我低頭并不代表我認慫,我不認輸。我今天不寫,不等于明天不寫。我沉默不語,就是在沉淀,在積蓄力量,我沒有美好的文筆,愿意用心,用生命去寫,我了解自己幾斤幾兩重。做不了大文豪,做那個純真的自己。擠不進去的圈子,我不擠。交不透的人心,我及時止損。即使我是一棵卷在大海波濤中的稻草,也不忘一步一步靠近岸邊,有一夕,我必然拼著自身的光,爬到岸畔。
我在盡孝,在陪伴至親,不想給人生留下遺憾。坎坎坷坷,越多越磨煉我的意志力,除了文學,我沒有知己。那就與文學生死相依,貧窮也好,富有也罷,做到形影不離,共同進退。文學至少不會傷害我,人就難說了。當面一套,背后一套。口是心非,所謂的相愛兩不厭,時間會告訴你答案,人性最經(jīng)不起考驗,喜新厭舊的本性,隨時都會背叛彼此,背叛初心。沒有一輩子的愛,只有一輩子的利益。
文學不一樣了,你高矮胖瘦,腋窩狐臭,塌塌鼻,河馬大嘴、斗雞眼、瘸子、瞎子、黃種人,黑人,白人。文學里,不分地域國際,不論身份地位,你怎樣待文學,文學反饋來的也是你期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