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園】癲大姐(小說)
這是江南小鎮(zhèn)的一條小巷,無論是霧蒙蒙的清晨,還是夕陽西下的傍晚,總能看到行色匆匆的人們穿梭其間。他們或是上班一族,或是一些商販,或是一群學(xué)生,還有一位人人皆知的癲大姐。
這條什錦巷,名字取得恰如其分。洋樓、木屋、茅屋交雜在一起,就像一盤什錦菜。前門后門也亂七八糟,毫無規(guī)律。有的朝一個方向是前門,有的卻是后門。小路彎彎曲曲,十分狹窄,如果有一輛三輪車從這經(jīng)過,行人就不得不緊貼門扇或墻壁讓路不可。
巷子里有幾處曲尺形的墻角,那些墻角就像身兼數(shù)職的官員,既是廁所,又是垃圾堆。尿味和垃圾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墻上雖然寫著“小病遠(yuǎn)行、禁止在此倒垃圾”等字樣,但大多只是形同虛設(shè)的點綴品,最多只能說明這些地方有人寫字上墻而已,毫無震懾力。
這些狹窄且彌漫著酸臭味的小巷,行人稀少。除了住在巷子里,每天單調(diào)出入的人外;偶爾有些尿急的路人,隨處找個墻角,然后面壁一尺,松弛膀胱;還有一些臨時抄近路的人,例如一群小學(xué)生,每天上下學(xué)都會經(jīng)過這里。
在巷子的東首,矗立著一座大洋樓,紅色的瓦片刺眼奪目,綠色的門窗格外顯著。在這幾座座簡陋的環(huán)境中,它顯得格格不入,猶如鶴立雞群。這大概是抗戰(zhàn)勝利后的蕭條景象吧,石灰的氣息還很濃重。然而,它的前門并不在這里,小巷的門只是它的一個屁股眼。門口那殘破的石階和用碎石三合土砌成的圍墻,與其他屋子的大門相比,顯得堂皇得多。也許正因如此,癲大姐才常常來這里,坐在石階上度過她的日子。
每當(dāng)晴空萬里,晨光初照,茶褐色的陽光輕輕拂過洋樓頂部那朱紅色的瓦楞時,癲大姐便如同急于趕考的學(xué)子一般,踉踉蹌蹌地出現(xiàn)了。而這時,也恰好是小學(xué)生們上早學(xué)的時間,所以他們常常一群群地圍著她,像迎接新娘一般簇?fù)碇?,向洋樓的后門擠去。
小學(xué)生們因為興奮而變得格外活潑,蹦跳著,張大了嘴巴驚呼。他們頑皮地從后面撿起香蕉皮或其他東西,扔到她蓬亂的頭頂上。有的甚至特地跑到郊外去采摘“蒼耳籽”(或許有人叫它“粘頭婆”,這是一種草本植物的果實,外皮長滿了鉤狀的細(xì)毛,一旦粘上毛發(fā)就很難去掉),然后扔向她。但她并不理會這些,任由它們緊緊粘在頭上,只是用顫抖且刻薄的詛咒來表達(dá)她的不滿:“死鬼,窮鬼,斬頭鬼!”
然而,這些罵聲卻引來了孩子們嘻嘻哈哈的笑聲,他們似乎很享受這種挑逗的樂趣。
“癲大姐!”人們繼續(xù)挑逗她。
“死鬼,窮鬼,斬頭鬼!”她一邊罵著,一邊走向洋樓的后門,毫不猶豫地踏上了石階,轉(zhuǎn)過身來站著。跟在她后面的人們也停在石階下,拱著手望著她,滿懷期待地等著聽她的“演講”。
“哎,抵制,抵制!呸,神經(jīng)??!”她似乎很討厭那些圍觀的觀眾,他們對她不懷好意,只會撩逗她。于是她吐了一口唾沫,在那最高的石階上坐了下來,兩手插在兜里,聳起肩膀,裝出一副刻薄尖銳的樣子,仿佛要發(fā)瘋一般。
癲大姐其實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jì),但她的臉略顯浮垂(可能是因為營養(yǎng)不足),眼睛細(xì)小,身材卻很勻稱。從這些特征可以看出,她曾經(jīng)是個身材苗條、容貌出眾的女人。就像一朵在暴風(fēng)雨中掙扎的玫瑰,嬌美的身姿被扭曲了,紅艷的顏色褪去了,濃郁的芳香也消失了。然而,這反而讓人想象到暴風(fēng)雨前的她,是一朵多么美麗、令人贊嘆的花朵。現(xiàn)在,如果不是她的頭發(fā)如此蓬亂、衣服如此破爛,而是能像那些有錢的太太那樣好好裝扮一番,她一定會顯得更加年輕。
“癲大姐,不怕你老,就怕你死得早!”這話并非出自小學(xué)生之口,而是一個手里拿著竹食盒,像是要去給主人買點心的小伙計說的。雖然他曾經(jīng)聽過癲大姐的罵聲,但此刻他還是忍不住挑釁她。
癲大姐輕蔑地瞪了他一眼。
“哈哈,癲大姐!”人們繼續(xù)用嘲弄的口氣唆使她。
“瘋婆子!”不知道人們平時是怎么稱呼她的,此刻他們刻薄地罵著她。
癲大姐突然站起來,拾起腳下一塊斷磚。這是她往常在路上撿來準(zhǔn)備對付那些像蒼蠅一樣討厭的人的武器。她用力將磚塊摔向石階下的人群,但磚塊太松脆了,一碰到石階就裂成了碎片,擊中了人們的褲管。于是大家慌忙往后退,前面的腳趾踩到了后面的腳尖,氣憤地互相瞪眼。
在這個早晨,行人很少。此刻的觀眾都是忙里偷閑的人。經(jīng)過這一陣騷動后,他們各自按照自己的時間安排匆匆離去。小學(xué)生們當(dāng)然不能久留,也趕著上學(xué)去了。有幾個最小的孩子走到巷道邊,還轉(zhuǎn)過頭來伸著脖子窺探著這里的情況,齊聲唱起了一首不知風(fēng)格的罵癲大姐的歌:“大姐癲,二姐癲,三姐四姐一起癲!”
“死鬼,窮鬼,斬頭鬼!”癲大姐的咒罵聲再次響起。
就在這時,綠色的后門悄悄開了一扇,走出一位老媽子。她頭發(fā)花白,額骨高凸,幾乎與鼻子齊平,門牙脫落使得嘴唇深陷,下巴顯得格外突出。她胸前圍著圍裙,正用圍裙擦拭著油膩的雙手,顯然剛從廚房出來。她悄無聲息地走到癲大姐身后,輕輕用手指在她蓬亂的頭頂上一彈。癲大姐猛地轉(zhuǎn)過頭,看見老媽子,臉上的怒意瞬間消失,換上了一張笑瞇瞇的臉,向她打招呼:“吳媽,早啊!”
“大姐,你來得這么早?吃早飯了嗎?”吳媽問道。
“嘻嘻,我明天都吃過了?!卑d大姐回答。
“你發(fā)癲了!”吳媽被癲大姐的可愛模樣逗笑了,深色的嘴唇也咧開了。
“哈哈,吳媽,我可沒癲,真的,哈哈,你呢?”癲大姐反問。
“真的沒癲?!币慌錾蠀菋?,癲大姐的“癲”氣就減了大半。“我們當(dāng)然都吃過早飯了,少爺小姐們和老爺太太們吃的是牛奶面包,我吃的是豬油炒冷飯?!?br />
“哎喲,牛奶面包,多好??!哎喲,豬油炒冷飯也不錯!”癲大姐回應(yīng)道。
“你要不要吃豬油炒冷飯?”吳媽根據(jù)日常與癲大姐交談的經(jīng)驗,知道她從來不肯說“沒吃飯”。如果她真沒吃,你問起時,她就會說“明天吃過”來搪塞。況且癲大姐剛才還在贊美那食物,于是吳媽這么問道。
“怎么能吃得到呢?豬油炒冷飯!況且你們老爺太太……”癲大姐望著吳媽傻笑。
“我們老爺才不管家務(wù)事的,吃了早飯就去上班了,太太也不管我日常吃什么。今天早上我吃豬油炒冷飯,想起昨晚上有兩個姨太太吵架,飯都沒吃成,剩下半鍋飯。我一個人吃不完,你要吃的話,我給你炒!”吳媽不等癲大姐回答,轉(zhuǎn)身回廚房去了。
吳媽用殘羹冷飯周濟(jì)癲大姐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主要是因為她的生活也單調(diào)寂寞,除了燒飯做菜洗衣服外,還有很多空閑時間??蛷d里老爺太太們打麻將有小婢伺候,她插不進(jìn)去,而且她也不喜歡看打麻將??臻e時念念佛經(jīng)也不能塞滿這空虛的時間,所以她希望癲大姐常來后門說些癲話消遣。而癲大姐每次來都是空著肚子的。
癲大姐和吳媽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緣分。她每次見到吳媽,那懵懂的心靈就像迷失在深夜森林里的游子忽然看到一盞明燈一樣,頓時清朗起來,說話也格外有條理。癲大姐面對著吳媽時比基督徒在圣像前禱告還要心安。有時癲大姐會忽然清醒過來像正常人一般,這時她會向吳媽傾訴自己的不幸遭遇,博得吳媽的幾滴同情淚。
“哎,嫁人不要嫁后生哥啊!后生哥被抽丁去了就不能回來了!”有一次吳媽特地搬出小飯凳和癲大姐在后門外聊天——那時正是癲大姐最清醒的時候——她得出了這樣一個結(jié)論。
“我半癲半傻地嫁了個老的,又怎么樣呢?”癲大姐反問。
“老夫嫩妻早魚晚肉夜吃雞,多好??!還能天天在一起呢?!眳菋屨f。
癲大姐略一頓又略帶辛酸地說:“可是啊,不怕老,只怕死得早??!哎……”說著她沉下了臉,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不再回來”和“死得早”是最有力的打擊她心靈的無情棒。這讓她每天回憶起過去都像是一場寒磣的噩夢。
她18歲時由父母做主嫁給了一個從小訂婚的小伙子,但結(jié)婚不到一個月,丈夫就被抽丁去了。她頓時感到自己被打入了冷宮。無愛的生活對她來說失去了意義,愛情也變成了無限長的鎖鏈,緊緊鎖住她的心。唯一支撐她與生活搏斗下去的勇氣就是希望丈夫有一天能生還。然而這希望是那么渺茫而不可預(yù)測。日子單調(diào)得比蝸牛爬得還要慢。終于十年過去了,那漫長的歲月卷走了她的青春。
抗戰(zhàn)勝利的那一年,她收到了丈夫寄來的一封信,信中預(yù)告他不久即可還鄉(xiāng)。然而,內(nèi)戰(zhàn)隨即爆發(fā),自那以后,她再也沒有收到過丈夫的信件。毫無疑問,她那結(jié)婚不到一個月便離別十年的丈夫已在內(nèi)戰(zhàn)的烽火中犧牲,她唯一的希望如同泡沫一樣瞬息破滅。
后來,丈夫的兄弟為了霸占家產(chǎn),想盡辦法將她趕走,她只能暫時回到娘家居住。父親平日里靠賣包粽子為生,母親則替一家爆竹店卷鞭炮。起初,二老尚能勉強(qiáng)維持生計,但近年來受通貨膨脹的影響,物價飛漲,生意日漸冷清,很多時候只能靠吃甘薯度日,更不用說養(yǎng)活她了。
在這樣的困境下,她不得不考慮改嫁。經(jīng)一位熟人介紹,她嫁給了劉莊鎮(zhèn)的一個年紀(jì)比自己大一倍的劉老爺子做側(cè)室。劉老爺子頗有些家產(chǎn),經(jīng)營著一間藥材鋪,自己還坐堂行醫(yī)?;蛟S是因為年齡相差懸殊,又或許是因為她尚有幾分姿色,自從過門后,老頭子對她十分疼愛,事事都依著她。她從這位年齡比親生父親還大的老頭子身上,確實得到了一些安慰。
那老頭子雖然年紀(jì)比她大一倍,但實際上也不過五十多歲。他體態(tài)略顯肥胖,豐腴的臉龐上仍保留著年輕人的風(fēng)采,言行舉止也尚未顯露出衰老的跡象。她曾為此慶幸自己的新相遇,以為自己終于從不幸的魔爪中掙脫出來。然而,僅僅過了一年,不幸再次如魔鬼般降臨到她身上,劉老頭子突然暴病身亡。
她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她茫然無助,如同漂泊在大海中的孤舟,遭受著險惡風(fēng)浪的侵襲。隨后,過度的憂傷導(dǎo)致了她小產(chǎn),懷了六個月的胎兒不幸墮落。她唯一的希望再次破滅。在病中,家人對她不聞不問,導(dǎo)致她無法得到良好的調(diào)養(yǎng),心上又增添了一層憂郁。當(dāng)她能夠掙扎著離開床榻后,便常常想到亡夫的墳前痛哭。漸漸地,她的精神失常了,終日沉迷于虛幻的幻想之中。有時她會突然對著天空傻笑,有時又會痛哭流涕,甚至無法分辨幻想與現(xiàn)實。她常常對著鏡子里的幻象說話、哭笑。
家里的小叔和前室的兩個兒子見她精神失常,便合伙將她驅(qū)逐出門。她從此變得無家可歸,終日在街頭流浪。餓了的時候,有時會回娘家討一碗粥吃,有時則會在人家門口乞討。她隨身帶出來的幾件衣服已經(jīng)破爛不堪,與街頭的乞丐無異。這樣,她便成為了人們嘲弄和消遣的對象。就連她的親生父母,每次看見她來家覓食時,也會像對待狗一樣呵斥她。
她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深淵之中。在這個深淵里,她像一只被蜈蚣當(dāng)作餌料的臭蟲一樣,隨時可能被蜇傷、攪碎。她已經(jīng)喪失了所有的本能。只有在偶爾神志稍微清醒的時候,她才會伸出陷坑里的手,向那些沒有同情心、甚至向她扔石塊的人求助。因此,難怪她會把用殘羹剩飯周濟(jì)她的吳媽當(dāng)作救世主。
“嫁人不要嫁后生哥”,這是她從自己悲慘的生活經(jīng)歷中得出的哲學(xué)。當(dāng)然,這更多是基于一種夢幻般的心理。她常常對吳媽這么說。然而,吳媽的生活圈子畢竟比她大一些,認(rèn)識也更深一層次。吳媽并不贊同她這種片面的看法。
“你說得對是對了,不過只有窮人才會這樣受委屈?!眳菋寣λf,“當(dāng)然,有錢的小姐就不同了。她們嫁給有錢的少爺,有錢人都是達(dá)官貴人,政府罩著他們,一輩子也不用擔(dān)心被抽丁。你看看我們這種人,才會妻離子散。不像那些有錢人一樣快樂享福。我告訴你,我也和你一樣傷心呢?!?br />
吳媽的聲音降低了,漸漸有些顫抖,“哎,”她嘆息著,用手支住下顎,“我原來有兩個兒子,可是現(xiàn)在一個也沒有了。七八年前,大兒子被抓去當(dāng)兵,不到兩年就死了。媳婦呢,也跟了別人。后來,連二兒子也被抓走了,至今杳無音信。你想想看,我過著多么艱難痛苦的日子??!我原住在鄉(xiāng)下,全靠種地為生?,F(xiàn)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你想想看,年紀(jì)又大了,哪里還拿得動鋤頭?只好跑到城里來找碗飯吃。我常常想起我的兩個兒子,眼淚都流干了?;蛟S是前世就已經(jīng)注定今生沒有兒子送終吧!不然,如果會有兒子來養(yǎng)活我呢?怎么會淪落到這里給人家做傭人呢!”
吳媽的眼睛有些濕潤了,但忽然轉(zhuǎn)念一想,又把眼淚忍了回去。她欣然地說:“我現(xiàn)在早晚吃素齋,燒香念佛,求菩薩保佑來生能托生到富貴人家。大姐啊,我們今生是沒指望了,只好修修來生了!”
癲大姐沒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著吳媽的臉。因為“今生”“來生”這些話,又把她的思緒攪得混亂不堪。
不一會兒,吳媽端著一碗滿滿的炒飯,一小碟豆豉辣椒,以及一雙烏梅筷子,穩(wěn)穩(wěn)地放在了石階之上?!皝?,大姐,吃點東西,這是豆豉辣椒,我家三姨太太特別愛吃,少了這個她可吃不下飯呢。這是我悄悄給你拿點出來的!”吳媽臉上洋溢著笑容,邊說邊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哎呀,吳媽,你可真是我的親媽??!”癲大姐轉(zhuǎn)過身來,拿起飯碗和筷子便開始享用起來,還不忘夸贊飯菜的美味。就在這時,不少路人被這一陣香味所吸引,前來圍觀。他們以各種奇怪的表情注視著癲大姐。
癲大姐看到這么多人圍著自己,心中又燃起了一股厭惡之火,臉上露出了敵對的神色。她就像一只護(hù)食的狗,一邊用惡狠狠的眼神掃視著周圍的“狗群”,一邊繼續(xù)吃著飯。然而,此時的她感到頭腦昏脹,過去的記憶、現(xiàn)在的情境以及未來的幻想如同幻象一般在眼前交織閃現(xiàn),讓她幾乎忘記了自己正在吃飯。她能繼續(xù)吃飯,全憑身體的慣性在支撐。
“哼,老了又怎么樣?年輕人說不定比老人死得還早呢!抵制、抵制!你看看她的老公好嗎,有牛奶面包吃嗎!”癲大姐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嘴里胡言亂語著,將空碗狠狠地扔在了石階上。
“哎呀,大姐,你這是怎么了?這樣可不好,砸破了碗,我可要被扣工錢的!”吳媽慌忙撿起碗來查看,發(fā)現(xiàn)沒有破損才松了口氣,隨后便收拾東西回去了。
癲大姐仿佛沒有聽到吳媽的話,站起身來繼續(xù)她的“演講”。
“哈哈,你初一十五吃素齋,燒香念佛拜菩薩,菩薩會把兒子救了嗎?哈哈,你的命和我的命一樣,都沒藥可救!可是老天不救我的老公,我還有六味地黃湯呢……呸,我怎么會嫁給這種人?家里缸花碗都不拿,還讓我拿爛瓦盆!”
癲大姐一邊指東罵西,一邊從石階上走下來,突破圍觀人群的包圍圈,向巷口走去。
“這癲婆子又發(fā)花癡了!”
“哈哈,模樣長得還不錯,怎么會發(fā)花癡呢?”
路人們一邊談?wù)撝?,一邊也向著巷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