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曉荷·煙火】兩棵樹(散文)
暑假里有幸來到了山西著名的古建筑名勝——晉祠。在這里,除了它的環(huán)境優(yōu)雅,以及那些具有極高的藝術(shù)和考古價值的宮殿樓閣以外,最讓我內(nèi)心受到震動的是那些古樹,他們千百年來傲岸挺拔,讓人心生敬畏,站在他們的腳下仰視,他們有形的高大和無形的氣場無時不讓你心生卑微,讓你不敢抬頭,只能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學(xué)生,在等待那些千年智者的諄諄教誨。
這其中最讓我內(nèi)心受到重?fù)舻氖莾深w樹。一棵是白楊,一棵是國槐。
一
那株白楊樹直直的,有四五層樓那么高,他的樹干周長需要兩個人拉手才能環(huán)抱,這讓他在眾多屈曲盤旋,如龍蛇纏繞一般虬勁的古樹中顯得特立獨行。
我站在這株白楊樹腳下,久久凝視。那一瞬間,我仿佛回到了孩提時代,它則像一位健壯的父親,讓我感受到了親切和依靠。
在晉祠里,他并不是最突出的那一個,但他無疑應(yīng)該是所有樹木中長得最高最直的一棵。沒有風(fēng),它也不語,就那么直直地立著——我想到了盤古,挺立在天地之間,撐開混沌,辟出了一片孕育生靈萬物的世界?!铱梢悦黠@地感覺到它健碩的軀干炫耀一般向世人展示生命的旺盛與偉大。
他就那么高高地、直直地挺立著,傲視著腳下如織的游人——一代又一代,一群又一群——他們來了又走了,走了又來了,如此書寫著歷史的變遷。而白楊的不語其實是對生命最深刻的理解:生命短暫,如白駒過隙;生命永恒,代代生生不息。
在長者如林的晉祠中,面對那些周柏唐槐們,這株白楊也許只能算一個青年,甚至是一個少年,但他的直立如筆,高聳入云讓他在一眾傴僂老者之中顯得如此傲然和超脫。
其實每個生命都應(yīng)該有自己獨特的樣子,活在這個世上就應(yīng)該留下自己獨特的印記,而不應(yīng)該自甘平凡,甚至平庸,就要有在這個不堪的俗世之中留下“我來過”的印記。這才是生命之所以成為生命地真正意義。
也許有人要問,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這世間有好幾十億,都如同螻蟻、草芥,能留下什么印跡?
的確。這世間億萬蕓蕓眾生,能在浩渺的歷史長河中留下光彩的可有幾人?
可是,“生如螻蟻,當(dāng)有鴻鵠之志,命比紙薄,尚存不屈之心!”自身平凡不等于自甘平庸,沒有理想的人生本身就是枯萎的,我們也許實現(xiàn)不了理想,但我們?yōu)槔硐攵鴬^斗的生命本身是具有光彩的,它會一直熠熠生輝。
“生如芥子,心藏須彌?!币龅讲煌苑票。曌约旱娜松?,這即是尊重自己的生命,每個人都應(yīng)該有目的的塑造自己的生命才是活著的意義。
“生如夏花,灼灼其華!芳馥人間,不負(fù)韶華?!蔽覀円苍S無法在蕓蕓眾生中凸顯自己,但我們一定要知道蕓蕓眾生中有一個自己——讓生命有意義是人類繁衍生息的不朽光芒。
無論偉大還是平凡。
想到這里,我低下頭,揉揉發(fā)酸的脖子,又不由走上前,輕輕抱了抱它,把自己的臉頰輕輕貼在他略顯粗糙的皮膚上——就像一個剛學(xué)走路的孩子,抱住了父母那粗壯的腿腳……那一刻,內(nèi)心十分平靜,有無比的松弛感……
我知道,在它們的面前,一切逐名追利都終將如過眼煙云,被埋沒在歷史的舊墳坑中,最終只能留下后世的不屑與唾棄。
這一株白楊樹,用他的高大折射出了人的渺小與卑微,也讓我認(rèn)識到了生命存在的意義。
二
那一棵槐樹,長在晉祠的關(guān)公祠里,看到地上的名牌,知道它已經(jīng)活2600年了
我很驚訝于它如此漫長的生命,不禁仰視它,他的枝干虬勁古老卻依舊枝繁葉茂郁郁蔥蔥。很難想象在2600年的歲月長河中,它都經(jīng)歷過什么,但你只要了解中國的歷史,你就不難想像,它像一位無語的智者或得道的高僧,見證著人類社會的滄海桑田:或和平,或殺戮,或分,或合,或昌盛,或衰落……
而此刻站在它的身下的我儼然不諳世事的孩童。我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和無知,人生區(qū)區(qū)幾十年,居然有時候會豪無慚色地到處宣揚自己對人生的所謂認(rèn)識,到處去試圖叫別人接受自己的所謂生命感悟。想想人窮盡一生不過百年,和這2600年的生命相比較,所聞,所見,也不過一瞬間,哪里敢自稱大?
不過,這也是人的劣根性之一,無論在何時何地,總會有人總是自大,沾沾自喜于自己那一點點微不足道且被人恥笑的人生哲學(xué)——就像孫猴子,只會沾沾自喜于自己已經(jīng)到了天邊,卻不知道正有一雙眼在不語地看看他。
于是想一想,還是走好自己的路,經(jīng)營好自己的生活打造好自己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歷經(jīng)千年樹起的才是不朽精神!
想到這里,不覺羞愧了,別說精神了,就只樹人來說又可有值得一道的地方?自己是一個老師,本應(yīng)該自始至終加強自己的底蘊,無時無刻不在提高自己,只有這樣才能在有限的一生中不至使自己落后不然自己愧對為師之責(zé)任。我們的一輩子太有限了,太短暫了,為人師的路上哪里敢有一絲一毫懈怠甚至停滯的念頭呢?想樹人,先樹己,思來想去,只能搖頭。想起常家莊園里的那片杏林之中那個碩大的講壇——它被稱為杏壇,是孔老夫子講學(xué)的地方。我們的萬世師表,至今也近2600年了。
“二十七年一瞬間,心常愧疚涉杏壇。名不符實欺世名,氣傲心高不認(rèn)凡?!?br />
此刻,我站在這株2600年高齡的老者面前,思緒萬干,再也不敢生出丁點自命不凡。
我看到了自己的渺小,如塵埃,如螻蟻,如草芥……
我也看到了自己的無知,很膚淺,很愚昧,很可笑……
離開的時候,我在回望中,似乎看到了許多長者在向我揮著手,有些許鼓勵,有些許希冀,也有些許贊許……
“晉祠里最老的是一棵柏樹,在圣母殿旁邊,號稱‘周柏’3200歲了!”
三千二百歲了!我不禁愕然。
在整個自然之中,最渺小的,確是人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