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綠野】雪趣(散文)
黎明時分,雪線便牽著我的腳步朝廣場跑。路燈在細雪里洇開橙黃的暈,冰面上浮著幾枚半融的月,老榆樹的枯枝被雪壓得顫顫微微,抖落一地散碎的銀。
雪粒鉆進雪線的白色的毛,霜花沾滿它黑豆般的鼻尖。往日規(guī)矩的狗繩忽地繃直,拽著我沖進那片白茫的虛無,爪印在雪上炸開朵朵的梅。許是雪撬犬的血統(tǒng)吧,它撒歡時尾巴掃起的雪沫撲簌著落于我的靴面,倒像是我被它遛著跑了。
晨練的人們裹成鼓鼓的球看著我癡癡地笑,太極扇的紅穗子掠過冷氣,驚起幾片未落的雪。雪線忽地站住前爪刨出一個淺淺的坑,埋進它通紅的鼻。我低頭看時,見它耳尖上凝滿冰晶,忽閃著恍若北海道民宿檐下的風鈴。
此時迎面走來三三兩兩的遛狗人。雪線遠遠瞧見它的"老相好"——隔壁樓的泰迪小直,立即撒腿奔去。兩只狗狗你聞聞我,我聞聞你,四個小爪子搭在對方的肩上互致問候,轉而互相追逐著揚起片片雪霧。小直的主人是位慈善的大爺,他瞇著眼:"這倆毛孩子,見面就瘋。"
雪還在下,落在雪線白色的毛發(fā)上像撒了一層糖霜,它不時甩甩濕漉漉的毛,那糖霜便四散飛出閃著微微的光。我蹲下身替它撣去身上的雪,它趁我不注意來舔我的臉,溫熱的舌頭帶著雪的涼意。我側身躲開它的舌頭,雪線卻往我懷里拱,蹭了我滿身的雪。
孩子們的笑聲從不遠處傳來,幾個小學生在堆雪人,雪線湊過去拱倒了雪人的胡蘿卜鼻子。一個膽大的孩子伸手摸了摸雪線的頭,雪線溫順地低下頭尾巴輕輕地搖。
"你家雪線真乖。"小直的主人過來搭話。我疾步過去攙扶大爺,我們聊起養(yǎng)狗的心得和狗狗的趣事。雪地上的雪線、小直和孩子們打成一片,它們追著孩子們扔出的雪球,身后留下串串歡樂。
紛揚的雪把世界染白了,雪線的腳印逐漸被新雪覆蓋,可笑聲、溫暖的對話聲和關愛的瞬間,永遠存入了這個雪天。
抬頭看時,環(huán)衛(wèi)女工的鐵鍬聲由遠處蕩來,金黃色的隊伍暖陽般向我擴散,地面上白色漸漸退去黑色緩緩襲來。雪線支棱起耳朵追著一串新雪跑過紀念碑,青銅塑像的肩頭堆了半尺厚的雪,我輕輕拭去銅像身上的雪又擦了擦他的臉,銅像瞬間有了靈魂。
晨光刺破云層,廣場成了碩大的奶油蛋糕,我的足跡若糖霜繪就的藤蔓,纏住了拐角、圍欄和每塊被雪藏了裂紋的地磚,留下的余音春姑娘許會慢慢知曉。
回家路上,雪線走得很慢不時回頭看。我摸著它的頭:"明天還來。"它聽懂了尾巴又搖了起來。我們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一人一狗向前延申。
【虢樑簡歷】
虢樑,2016年起研習文字,系中國小說和微型小說學會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遼寧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小說月刊》《小小說月刊》《今古傳奇》《江河文學》《故事·澳門》《草地》《詩潮》《散文百家》《中華日報》《世界日報》等刊物,文學殿堂的仰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