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點】缺失的主語(隨筆)
我懷念退潮時波浪卷走的月光,我懷念時間帶走的書簽,我懷念溪水托起的每一頁明亮。我希望秋天覆蓋軌道,所有的站牌都寫著八月未完。
偶爾與我?guī)孜焕吓笥严嗉s打球,運動之余,談天說地,總是會聊到過去的時光。
“就是這個家伙,每天就等著抄我的作業(yè),廢了你也是!”有一人指著我,笑罵道。
“放屁!我都記得有人來管我要作業(yè)抄,哪里會來抄你的作業(yè)?那個孫子我都不想理他,最近不咋聯(lián)系。我記得叫……陳諾是吧?”
“啊咧?陳諾不是不讀書的嗎?我記得他還混社會抽煙,初一就轉(zhuǎn)學了?!?
“那我是給誰抄作業(yè)的呢?”
……
我不記得那個天天轉(zhuǎn)頭問我要作業(yè)抄的人是誰,就像我從未了解為什么會有F合=ma。
“所以你給誰抄的作業(yè)?”——“不知道,反正給了?!?
“所以為什么F合=ma?”——“不知道,用去就好了。”
時光匆匆流逝,像雨后美麗的彩虹,我張開雙手——卻只抱住風。
直到彩虹逐漸褪去,記憶被逐漸剝離。那些我記憶里的人兒啊,我淡忘了你們的神色,淡忘了你們的五官體態(tài),淡忘了我們之間的美好或口角,一切像報錯的亂碼一般模糊不清:有的人每天都會轉(zhuǎn)頭向我要作業(yè)抄,有的人則會在危急的時候向我伸出援手;有的人與我打了幾場球,就像英雄惜英雄般互相賞識,有的人則耍著小心機,與我明爭暗斗;有的人與我相識許久,重逢時卻只能說:你就是那個誰。有的人只是在球場與我見了匆匆一面,時隔幾年再見卻能一眼認出我……
對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有的人”,一切的一切都沒有切實的主語,因為他們可以是任何一個人,甚至是同一個人,但遵循規(guī)則:等時間一到,我周圍烏泱泱一群人便四散開去,漸行漸遠。
失去神色的人離開失去快樂的人,于是淚水模糊雙眼,看不清來時的路途;
失去五官的人離開失去四肢的人,于是無法追逐,只能目送他們隨著太陽一同消失在地平線;
失去時間的人離開失去心魂的人,于是周圍暗淡下來,看不見人生的路標,空蕩漸遠的腳步環(huán)繞,無所適從。
仿佛被困在了一個星球上,目之所及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可怎的也無法自由,像是被無形的牢籠困住,動彈不得。
記憶,所以是一個牢籠,印象是牢籠以外的天空。
我希望秋天覆蓋軌道,所有的站牌都寫著八月未完。在季節(jié)的列車上,如果你要提前下車,請不要推醒裝睡的我,這樣我就可以沉睡到終點,假裝不知道你已離開……
“我知道陳諾,有著關(guān)于他的記憶。但我對他沒啥印象,只知道他抽煙混社會,早就轉(zhuǎn)學了?!?
“所以呢?”
“史鐵生說過,記憶,所以是一個牢籠,印象是牢籠以外的……”
“管他牢不牢籠,先把數(shù)學作業(yè)給我看看!”
(編者注:百度檢索炎原創(chuàng)首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