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門麻姨從市里買了房子，搬家走那天，抱著她的小外孫把聲音提高了八度說道：“土豆呀！咱們?nèi)コ抢镒×耍≡蹅円彩浅抢锶肆?！?br />　　 對于鄰居搬走，按理說我應(yīng)該走出家門，說聲客氣話或者幫個忙拿拿東西歡送一下，但我卻沒有走出門，就當(dāng)沒有那回事一樣。
　　 我不光不喜歡麻姨，樓里人家鄰居幾乎都不喜歡她。不喜歡她，源于她這個人太過于自傲看不起樓里的人。還記得我們剛搬進(jìn)這樓時，她每次見到樓里鄰居都帶有不屑得眼神，操著一口天津話說自己娘家是天津市的人，很委屈地下嫁到承德這個土山溝溝。一口一個城里人咋樣咋樣？鄉(xiāng)下人怎么怎么土鱉。她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話：“我和你們可不一樣，我家里的幾個兄弟姐妹，全都在天津本市住。那可是一線城市呀！我即使下嫁到這個土地方，也是臨時借住的，我早晚一天要搬進(jìn)城里的?！?br />　　 更可氣的是，她很自私。家里門口每天用水沖洗吧，她會把水掃到我家門口也不管清理，就她家門口一塊干凈。她家養(yǎng)了一只貴賓犬，天天在我家門口撒尿，還有時在我家門口墊子上拉粑粑。有幾次我半夜下班回家，沒注意腳下，踩了一腳狗粑粑。第二天和她說了，她竟然說我，年紀(jì)不大，眼神不好。眼睛太近視就戴個眼鏡呀！說我之所以不戴眼鏡，那還不是顯擺我年輕，眼睛大嗎？再長得漂亮也沒用，也是土包子！
　　 當(dāng)時聽了她的話，我的火蹭蹭往上竄，但看看她滿臉溝壑縱橫，也就強忍住了。你家狗不是喜歡墊子拉粑粑嗎？我直接把門口墊子扔進(jìn)垃圾桶不再用墊子。你不是每天用水沖洗門口嗎？我也清洗，而且是從六樓一直沖洗到一樓。那天，她本要出來沖洗門口的，看到我已經(jīng)把四周旮旮旯旯都清洗干凈了，而且一直到一樓，她驚訝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對于她的言論行為我是很看不慣，但我也不會反駁。只是很少和她說話。即使見面頭碰頭我也假裝沒看見一樣，轉(zhuǎn)臉看向別處。我對她的這種態(tài)度，她也看出來了。所以，有時我出門看見她，她會說上一句：“沒家教！”
　　 對于她的公開叫號，我明明知道她是在說我，我也懶得回應(yīng)。論打架吧，我不觸她。估計用不了一個回合，我就會把她打得滿地找牙。但我不能這樣做，因為她是老人，尊老愛幼我還是懂的。但多數(shù)我不搭理她是因為奶奶曾說過這樣一句話：“鄉(xiāng)下人也是有教養(yǎng)的！因為咱們鄉(xiāng)下人活的是志氣是胸懷！”
　　 是啊，奶奶說的沒錯，我就要活出志氣胸懷。那年，我們一大家人在東北老屋住，隔壁二強的母親是城里大醫(yī)院的醫(yī)生。或許城里人和鄉(xiāng)下人真的不同，二強母親極其愛講衛(wèi)生，每次我和哥去她家找二強玩，她會專門給我們準(zhǔn)備幾個小板凳。如果我們誰不小心坐了她家的床，她媽見到了，會陰沉著臉走過來，把我們攆下來，把床單狠狠扯下來放進(jìn)大盆用開水燙，加上洗衣粉搓洗。那時候，我們每家每戶是火炕，而她家是木板床，而且她家屋里還安了土暖氣，她奶奶每天負(fù)責(zé)燒。她家還有坐便器，上面有毛茸茸的坐墊，坐在上面拉尿不凍屁股。我和哥之所以喜歡去她家玩，是喜歡坐他家的坐便器上玩，但也是趁他媽不在家時。有兩次，她媽半路回來，哥那天正好被他媽抓了正著，他媽當(dāng)時就揪著哥的衣領(lǐng)子，把哥從坐便器上拽了起來，把我倆趕了出去。而且她還口無遮攔對我們罵道：“鄉(xiāng)下人是沒教養(yǎng)。那么臟的屁股還坐我家坐便器！窮酸樣！”
　　 奶奶那天也是正好來她家喊我和哥回家吃飯，聽到了不干了回到：“鄉(xiāng)下人怎么了？我們怎么就窮酸樣了？是吃你家啥了？說話不要那么刻??！我們窮也有窮志氣！”那天后，奶奶不許我和哥再去二強家，也不許我們和二強玩。
　　 二強幾次來我家，都讓奶奶給攔到了門外。有一天，二強突然哭著跑來我家說，他家的坐便器讓他給扔廢紙堵住了，怎么通也通不開，流了滿屋子都是臟污水，他奶奶打掃衛(wèi)生時還摔倒了
　　 “那你媽呢？”奶奶問。二強說他媽嫌臟，躲在一邊，不知道咋辦好。
　　 奶奶聽后，急忙叫上老叔，穿上雨靴拿著鐵鉤子和抽水抽子就去了二強家。老叔去之后，先把躺在糞便中的二強奶奶背到我家，然后，開始幫他家抽廁所，抽了好半天才把管道抽通。緊接著，奶奶和老叔一起幫忙把房間里流的滿地污水糞便清理干凈。在此期間，二強媽就躲在遠(yuǎn)處，捂著鼻子看著。
　　 還好的是二強奶奶摔倒沒大礙，只是身上滿是臟糞水。來我家后，母親就給她把衣服脫下來，然后燒了一大木桶水給她洗了澡，換了干凈衣服。那天晚上，母親特意包了餃子，請二強媽和她奶奶晚飯在我家吃的。吃過晚飯，她說她不想回家，說房間需要放放味，等明天她從醫(yī)院拿回一些消毒液消消毒才能住。那晚，母親還特意拿出自己結(jié)婚時舍不得蓋的新被褥，給二強的媽蓋……
　　 那天后，我和哥再去二強家，他媽即使在家也會讓我們坐在床上。誰想方便了，也讓我們上她家?guī)奖恪Ｋ龐屨f，她現(xiàn)在想開了，什么城里鄉(xiāng)下人都是一樣的。既然住到鄉(xiāng)下了，就應(yīng)該入鄉(xiāng)隨俗。
　　 由于麻姨她兒子提前說好開車來接她，結(jié)果那天她兒子臨時出差，打電話來讓她坐拉家具的車一塊走。她不愿意坐拉家具車，覺得這樣沒有面子。所以，到中午了她還在等她兒媳婦來接她。房間里搬得家具一件不剩，空蕩蕩的，連一個坐的地方都沒有。由于她平時總是趾高氣揚的得罪光了樓里鄰居，即使搬家時有幾家?guī)兔?，幫過忙都各自回家。只剩下她抱著她哭啼啼的小外孫子“土豆”尷尬地站在門口，來回走動著。
　　 我中午下班回來，實在不落忍，就讓她進(jìn)了我家，并讓她在我家吃了飯。吃過飯，正好我也要去醫(yī)院上班，就下樓開車送她去市里。一路上她不停地指揮我怎么走，貌似我從未進(jìn)過城一樣。當(dāng)我把她和她外孫子安全送到她家新居，我說我工作的醫(yī)院就在附近時。她張大嘴驚訝地問我：“你原來在這所大醫(yī)院上班呀？按理說，你早就應(yīng)該是城里人了呀！我一直以為你也是鄉(xiāng)下人呢？”
　　 我聽了她的話，就反駁她說：“城里人和鄉(xiāng)下人干嘛要分得那么清呢？如果城里人都和你一樣，那我寧愿做鄉(xiāng)下人！”
　　 說完，我驅(qū)車一溜煙地離開了她。麻姨怔怔地站在門外望著我離去，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