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靈】喜獲眾影星墨寶(散文)
那是1989年3月份,我在原宣武交通大隊做交通安全宣傳工作,經(jīng)常與新聞界、文藝界的相關人員取得工作上的聯(lián)系。一天上午,局機關負責宣傳工作的領導給我打電話,說有一位文藝界的朋友要咨詢有關交通安全方面的問題,讓我接待一下。
當時,由于工作關系我們需要經(jīng)常與新聞記者,文藝演員接觸,一方面是通過新聞媒體和名人效應宣傳交通安全,交通法規(guī),擴大影響、教育面;另一方面請電視、廣播播放和紙媒刊載交通管理工作的動態(tài),宣傳交通安全工作的重要性,同時請文藝工作人員創(chuàng)作和表演有關交通題材的文藝節(jié)目,寓教于樂。比如殷之光、曹燦、虹云、瞿弦和、石小杰、李緒良等,我與他們都打過交道,至今還保存著合影照片。
放下電話不久,一位帥氣的小伙子走進了我的辦公室。這人一進門,我感到似曾相識,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面?遲疑間,他遞上一張精致的名片。當時,這玩意兒非常紅火,初次見面遞上一張名片,意在介紹自己。我一看,北京電影制片廠,演員徐敏。我恍然大悟,幾天前我剛看過一部名為《405謀殺案》的電影,他就在里面扮演男主角錢凱。此外,我還在《大眾電影》雜志的上看到他與妻子張金玲的合影,稱他倆為令人羨慕的一對影壇眷侶,印象特別深。
與徐敏交談了兩個多小時,他咨詢的問題很細致、很具體,我都耐心地給予了回答和解釋。他表示非常滿意,并執(zhí)意要請我吃午餐,我婉言謝絕了。臨走時,我們互相留存了對方的通訊電話??赡苁窍嗷ネ毒壈桑谶@不久的一天,徐敏給我打電話,說要去天津辦點急事,請我開車帶他去一趟。我沒有絲毫猶豫,利用第二天周末休息時間開車前往,他十分感動。
不久,我局籌劃拍攝一部交通法制專題宣傳片《情系柏油路》,這是根據(jù)真實事件由《北京日報》資深記者、政法部主任王和撰寫的長篇通訊改編的電視劇。由于劇本由民警執(zhí)筆,人物由民警扮演,就必須找一個內(nèi)行幫忙審閱修改劇本,提升檔次。我突然想起了徐敏,請他出面幫忙找一個好編劇,當然層次越高越好。
幾天后徐敏打來電話,說他已經(jīng)為我們聯(lián)系了一位絕對令我們十分滿意的大師。而且,徐敏異常興奮地說,這位大師就居住在宣武,十分愿意為宣武交通隊做點實事。他是誰呢?我隨口問道。徐敏賣了個關子,沒有告訴我,只是讓我把劇本送給他,由他轉送給大師。
劇本送出后,接下來就是等待,既請人幫忙,就不好催要。
沒過幾天,徐敏打來電話,邀請我參加他的婚禮。我當時蒙了,他妻子不是張金玲嗎?她可是當時紅極一時的北影“四朵金花”之一。徐敏在電話里告訴我,他與張金玲早就離婚了,現(xiàn)在的新婚妻子叫李小燕,是煤礦文工團的舞蹈演員。
婚禮是在西城一家酒店舉行的,非常簡樸,低調。但是我在這里意外看到了許多以前只能在銀幕上看到的演員,有謝添、趙子岳、李仁堂等北影的老藝術家;還有瞿弦和、謝園、肖雄等實力派演員。我們一家三口都參加了,記得我的女兒當時不到6歲,幾個老藝術家圍在一起逗我女兒,說她長得活像一個洋娃娃。幽默的謝添老人像變魔術似的拿著一顆糖,在兩手之間來來去去的交換著,讓我女兒猜,逗得圍觀的人哈哈大笑。
此后不久的一天,徐敏給我打電話,說就在宣武管轄的大觀園酒店舉辦一場筆會,有許多老藝術家前往,現(xiàn)場揮筆贈送書法,問我有興趣沒有?我急忙回應,有興趣,我愛好收藏書畫,一定準時參加!
第二天到達大觀園酒店時,簡直令我大喜過望,有許多電影界的老藝術家在場,其中就有上次見面的謝添、趙子岳、李仁堂3人。我們這一代人從不追星,在我們眼中這些藝術家只不過在從事一項人民大眾喜聞樂見的職業(yè),但是我們敬佩他們精湛的藝術才華,尤其敬佩他們低調做人、品德高尚的職業(yè)操守。
筆會開始后,這些老藝術家們都伏案認認真真地揮灑筆墨。其間,徐敏領著我與這些藝術家們一一見面。首先來到趙子岳先生面前,趙老送給我一幅“奮飛”二字的書法。然后來到李仁堂先生面前,李老送我一幅“高遠”二字的書法。最后來到謝添先生面前,謝老用筆倒寫了四個字:“靜觀自得”,并解釋這是出自宋代程顥《秋日偶成》中“萬物靜觀皆自得”一句詞。
真是字如其人,謝老不拘一格、極富創(chuàng)造力,書寫字都與常人不一般。趙老憨實敦厚、筆鋒遒勁有力,可謂藝術功底精湛。李老清秀雋永、字體中規(guī)中矩,足見大家風范。如今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收藏名人字畫不僅是一種藝術享受,而且也是收藏過往的歲月,是一段歷史的見證。
今天,這三位老藝術家已經(jīng)作古,但我有幸珍藏了他們的真跡。每當看到這些書法,仿佛又回到了從前,他們的音容笑貌猶在我的眼前。于是,我聯(lián)想到了電影《洪湖赤衛(wèi)隊》里精明果敢的張副官;電影《青松嶺》里愛社如家的萬山大叔和電影《錦上添花》里風趣幽默的老解決。
徐敏知道我喜歡收藏名人書畫,后來又主動贈送了我一幅張金玲的作品。我們這個年代的人都知道,張金玲自息影后,師從齊白石的入室弟子婁師白,學習書畫,成為當時少有的一位既是優(yōu)秀的書畫家又是演藝界的明星,2009年被授予“德藝雙馨藝術家”榮譽稱號!她創(chuàng)作的傳統(tǒng)水墨畫在圈內(nèi)小有名氣,有一股溫暖、清新、脫俗、一塵不染的藝術氣息,經(jīng)常在國內(nèi)許多城市舉辦個人畫展。應該說張金玲的“蝦蟹圖”名聲在外,然而她贈送我的作品中只有蝦沒有蟹,如此看來是對我有所保留的。個人認為,其原因可能在于徐敏和張金玲最終沒有牽手走下去,送給我的畫也留有遺憾!
終于,徐敏打電話說劇本已經(jīng)審閱修改完了,約定在宣武區(qū)太平街某處見面取稿。我說你必須告訴我審閱劇本的大師是誰,我要向領導匯報,使領導放心投入資金拍攝。徐敏這才鄭重其事地告訴我,大師是李準,就住在太平街一帶。我當時心花怒放,放下電話立即找領導匯報,領導也是欣喜若狂,一連說了幾句:李準大師,李準大師。隨后,領導指示,一定要宴請大師,以表示感謝。
那是第二天下午,正值盛夏,我從住家田村騎自行車出發(fā)去宣武,與領導約定好了當晚宴請李準大師。盡管烈日當空、路途遙遠,但我一路騎行如飛,興致盎然,因為大師是我多年崇拜的偶像。
這是我和徐敏商量安排的,當然也是李準大師敲定的時間。我由單位開車到達時,徐敏早已在大師樓下等我。上樓后,我大吃一驚!真沒有想到,如此知名的大作家竟然居住在一棟十分簡陋的舊樓房里,三室一廳,屋子里堆放滿了書。我們在客廳里就坐,沒有一點拘束的感覺。大師給我的第一印象是樸實憨厚、慈眉善目,臉上總掛著微笑,有點像我插隊時接觸的貧下中農(nóng)。但交談了一會后,我立即有了第二印象,大師知識淵博、談吐不凡,更像是滿腹經(jīng)綸的大學教授。
宴請李準大師是在他家附近的晉陽飯莊,我與徐敏接大師夫婦到達時我單位領導班子成員全部到齊,正在恭候。李準大師一點架子都沒有,非常隨意。席間,李準大師給我們講述了《李雙雙》《黃河東流去》的許多創(chuàng)作趣事,有一個細節(jié)至今我還記得很清楚。電影《李雙雙》對我們這一代是再熟悉不過了,里面的許多場景、對話就像發(fā)生在我們身邊一樣。大師在創(chuàng)作這部電影時,為了使女主角的姓名更符合角色,可謂挖空心思。在此之前,大師想了好幾個姓名,都覺得不夠理想,突然想到自己的夫人名叫董雙,便用自己的姓氏、夫人的名字組成了李雙雙。后來,其夫人因這部電影而將自己的名字改為董冰。
席后,我開車送李準夫婦回家,到達他家樓下時發(fā)生了一個小插曲。晉陽飯莊以山西陳醋聞名,據(jù)說當時一瓶醋價格超過茅臺酒,我單位領導特意在酒店買了幾瓶作為禮物贈送給大師。下車時,大師夫人不小心摔了一瓶醋,一時間馬路上彌漫著一股濃郁的醋香味。望著摔碎的醋瓶,大師與夫人心疼得一個勁地說:可惜了!可惜了!情急之下,我從汽車后備箱里拿出領導獎勵給我的一瓶醋,送給了大師夫婦。
送大師夫婦上樓后,徐敏向大師介紹,說我是書畫收藏愛好者。大師二話沒說,走近案前,攤開宣紙,擺好筆墨,略加思索后,揮毫寫了10個大字:高樹曉還密,遠山晴更多。遞給我時說:“這是唐代詩人許渾在《早秋》里寫的一句詩,希望你和我一樣喜歡它?!?br />
我傻笑著,沒敢答話,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許渾是唐朝人?更沒聽說早秋這首詩?倘若大師再隨口問點什么,豈不是顯得我更無知了嗎?
2000年2月的某一天,當?shù)弥顪蚀髱熛墒罆r,我特意從書柜里翻出當年大師贈送我的這幅書畫仔細端詳。腦海里浮現(xiàn)出曾經(jīng)見面的場景,感覺是那么親切!那么溫馨!那么栩栩如生!看著,看著,眼淚如泉水般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