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圓形】陶淵明農(nóng)事詩(小說)
夕陽西下,陶淵明放下鋤頭,直起酸痛的腰。遠處的山巒在暮色中若隱若現(xiàn),微風(fēng)拂過稻田,掀起層層碧浪。他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望著這一片自己親手耕種的田地,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意。
"平疇交遠風(fēng),良苗亦懷新......"他輕聲吟誦,感受著晚風(fēng)拂面的清涼。稻穗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仿佛在向他訴說著生命的喜悅。每一株稻苗都飽含著新生的力量,在這片田野上譜寫著自己的詩篇。
"先生,該用晚膳了。"老仆阿福佝僂著背,提著食盒從田埂上走來。陶淵明點點頭,走到田邊的老槐樹下。樹根盤錯,樹冠如蓋,這是他最喜歡歇息的地方。
食盒里是簡單的飯菜:一碗糙米飯,一碟腌菜,還有兩個煮熟的雞蛋。阿福將雞蛋剝好,放在陶淵明面前。"先生今日辛苦了,多吃些。"
陶淵明正要動筷,忽然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他抬起頭,只見一隊人馬正朝這邊疾馳而來。為首之人身著官服,身后跟著幾個衙役。
"陶先生!"那官員勒馬停住,翻身下馬,"在下奉郡守之命,特來拜會。"
陶淵明放下筷子,起身相迎。他認得此人,是郡守府的主簿王大人。王主簿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雙手奉上:"郡守大人聽聞先生高才,特命在下送來五斗米,并請先生出任本郡主簿一職。"
阿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五斗米,足夠他們主仆二人吃上大半個月。但陶淵明卻皺起了眉頭,他接過文書,展開一看,果然是任命書。
"先生,"王主簿壓低聲音,"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以先生之才,何苦在此躬耕?郡守大人說了,只要先生肯出仕,俸祿從優(yōu)......"
陶淵明沒有說話。暮色中,他望著自己耕種的那片稻田。稻穗在晚風(fēng)中輕輕搖曳,仿佛在向他訴說些什么。他想起去年冬天,為了買種子,他不得不向鄰村的地主借債。想起阿福日漸佝僂的背影,想起自己日漸粗糙的雙手。
"先生......"阿福欲言又止。
王主簿見陶淵明沉默,又說道:"先生可知,如今朝中權(quán)貴當?shù)溃傩湛嗖豢把浴O壬裟艹鍪耍蚩蔀槊裾埫?....."
陶淵明突然笑了。他想起十年前,自己也曾懷著這樣的抱負踏入仕途??涩F(xiàn)實給了他當頭一棒,官場上的爾虞我詐,讓他身心俱疲。最終,他選擇了歸隱。
"王大人,"陶淵明將任命書遞還,"請轉(zhuǎn)告郡守大人,陶某才疏學(xué)淺,恐難當此重任。"
王主簿臉色一變:"先生這是何意?"
"陶某不過一介農(nóng)夫,只愿在此躬耕度日。"陶淵明轉(zhuǎn)身望向稻田,"你看這稻苗,雖不及牡丹富貴,不及蘭花高雅,卻能在風(fēng)雨中挺立,在陽光下生長。它們不會因為誰的高官厚祿而改變自己的本性。"
王主簿還要再勸,陶淵明已經(jīng)提起鋤頭,走向田間。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與稻田融為一體。
夜深人靜,陶淵明獨坐書房。案頭放著一盞油燈,燈光搖曳,映照著他清瘦的面容。他提筆蘸墨,在紙上寫下:"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
寫到這里,他忽然停筆。窗外傳來阿福的咳嗽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陶淵明知道,阿福年紀大了,需要更好的照顧。而自己,也確實需要那五斗米。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月光如水,灑在院中的菊花上。那些菊花是他親手栽種的,此刻正傲然綻放。陶淵明忽然想起,自己曾經(jīng)寫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是啊,菊花不會因為無人欣賞就改變自己的品性,稻苗不會因為貧瘠就放棄生長。人,又何必為了五斗米而折腰?
陶淵明回到案前,繼續(xù)寫道:"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無違。"
最后一筆落下,他長舒一口氣。月光透過窗欞,照在紙上,那些字跡仿佛在發(fā)光。陶淵明知道,明天一早,他還要去田里除草。但此刻,他的內(nèi)心無比平靜。
他望向窗外,月光下的稻田泛著銀色的光芒。微風(fēng)拂過,稻浪起伏,仿佛在吟唱著那首永恒的詩:"平疇交遠風(fēng),良苗亦懷新......"